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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身份

山河令:凤归云

雨停在黎明时分。

  凤栖用木棍扒拉着火堆,时不时朝远处皱着眉望。山峦层叠,黑压压的天空尚未褪去暴雨的潮气,云撞着云,和山尖针锋相对。

  张成岭讲到最后,嗓子有些堵,往脸上一抹,抹下来一手湿淋淋的水汽。他偷偷看了一眼师父,天太黑,师父没注意到他哭,只拧着眉思索。他松了口气,忙不迭作托腮状,悄悄把脸上的泪都拭掉了。

  那样金色的竖瞳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他却没当成是幻觉。之前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想,凤栖的眼睛原就和常人不同,黑得出奇的瞳仁外有一圈细细的金线。

  传说,妖吸纳天地精华,修身千万妖年,可破灵识,塑人身,游访人间,追神仙道。然而,人身各处皆可伪装,双目受灵识所限,总与常人不同,故而破其目,即可辨其妖身。

  凤栖……难道是妖?

   忽然,一阵风裹挟着草叶轻飘飘地掠过火堆,露水落入火中,带起几声爆响。凤栖眼神微眯,右手撑地,猛地翻身跳起,稳稳地落在亭尖上。

  “来了。”

  周子舒警觉地站起,白衣剑出鞘,拦在龚俊脚前。温客行抬手护住龚俊的额头,皱眉道,“谁来了?”

  青色的影子哗啦啦从檐上翻下来,长袖一甩,笑着俯身道。

  “救他的人来了。”

  

  **

  温客行怎么也没想到,凤栖叫来的人,竟是自己的爹娘。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爹娘身后,居然还屁颠屁颠地跟着个胡子拉碴的沈慎。

  这人好壮的身材,此刻却缩在甄如玉身后,还是甄如玉蹲下给龚俊疗伤,温客行才看见他。他外面披了件厚实的绒衣,跑得匆忙,耷拉在肘弯上,露出里面挂得破烂的单衣,腿上尽是溅上的泥水,隐约露出棕色的绷带。

  张成岭抓着周子舒的衣角,一时竟没认出人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一双牛眼,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

  “沈叔叔?”

  那人浑身一抖,一道白光闪过,已经横刀胸前。

  沈慎抬眼见是张成岭,依然没有放松下来,直到甄如玉朝他摇了摇头,手才垂了下来,握刀点地,喘着粗气倚在亭柱边,眼神默默地跟随着甄如玉和谷妙妙。

  那边温客行已经帮着谷妙妙,将自己的外披铺在地上,扶着龚俊平躺上去。他捏着龚俊的发,月光从鬓角溜到发尾,淌到他心里,冻得发冷。

  温客行盯着谷妙妙的眼睛,看她伸手落在龚俊的额头,指尖凝在太阳穴,掐出点狐尾似的、上扬的红痕。他等了又等,听不见谷妙妙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却又不敢继续问下去。

  “娘……”

  谷妙妙来之前,他抱着龚俊,松松地拢他的手腕。腕很凉,很静,像一刃浸凉的碎月。他听不见心跳声,自欺欺人地不敢去搭脉,好像把人圈在怀里,搓着他的手,龚俊就能从内到外地温暖起来。

  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温客行想。

  张成岭说,龚叔倒在地上,叫得很痛苦。温客行光是听着,就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鼓起来,然后被尖利的针狠狠扎破,疼得他只能牢牢地抱住龚俊。

  内力枯竭的时候他不说,风寒难愈的时候他不叫,却在一个破庙里,在一个后辈面前,疼得逼出了声。

  如果当时他离龚俊再近一点,如果他不顾一切地赶过去,如果他再多注意一点……

  温客行悔得要把自己碾碎了。

   谷妙妙没听到下文,略撩起眼帘瞥了他一瞬,见他神色冷峻,但终于不像方才失魂落魄,轻声道,“没事,能救。衍儿,你靠过来些,把你头上的白玉簪子取下来。”

  温客行不解其意,就坐在龚俊手边,袍子挨着袍子,取下簪子奉到谷妙妙手边。

  “不必,”谷妙妙摇摇头,示意甄如玉盘腿坐在龚俊脚边,“你拿着就好。”

  “除了迷药以外,你们都中了一种蛊。这种蛊吸食人血后,配合法术,就可以依据施术者的想法制造幻境。

  “如果施术者不加外力,那么幻境便会依据受术者的心理,制造他最为恐惧的事物,逐渐消磨对方的求生意志,直至受术者死亡。”

  “这个蛊,我刚刚已经帮他们解过了。”凤栖冷笑道,“下三滥的手段。”

  谷妙妙点点头,两手扶在龚俊的耳边,青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淌,沿着龚俊的双目、鼻尖、唇中、咽喉,描绘出一个繁复的圆形图案。

  发丝无风而起,随着光芒渐盛,温客行惊讶地发现,谷妙妙的眼角也开始显出淡红色的纹路,同张成岭描绘的、龚俊当时的情况一般。只是那并不像鸟类的尾羽,倒像是狐尾,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煞是好看。

  他手里的簪子隐隐发烫,手边龚俊的链剑同样开始不安起来,在轻微地颤抖,而甄如玉双手结印,仿佛正在拦取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右手抓握,左手下按,将其推入龚俊的体内。

  凤栖悄悄地将右手背在身后,食指、中指并拢,嘴唇几乎不动地嗫喏着什么。从他的指尖射出一道薄薄的屏障,正好挡在沈慎、周子舒和张成岭的眼前,过滤了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无数暗影从温客行身上沉入地底,有一部分被甄如玉用无色的网兜住了,转而推给谷妙妙。那繁复的图案像是把暗影“吃”掉了,又凝结出实体来,落入龚俊的身体里。

  青色的图案越转越快,颜色却越来越浅,谷妙妙的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终于,温客行感觉到左手边一阵轻颤,紧接着,龚俊猛地缩起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俊!”

  龚俊狠咳了一阵,向后仰倒下去,被温客行眼疾手快地接了个正着。他似乎并没有醒,只是胸膛明显地起伏了,眉头蹙起来,有些艰难地轻喘。

  温客行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

人这一生,究竟可以再失去多少东西?

  弱冠年华的骄阳,刀剑相撞的豪气,和无往不畏的一腔孤胆。

  刀尖斜戳在地上,初升的朝阳从豁口挤进来,很不相称地各自沉默。沈慎握着刀把,逃亡中布带子缠了一圈又一圈,棕黑色的,几乎和原本的刀把颜色融为一体,看不出来这一路上他流的血。

  “衍儿……你是衍儿吗?”

  沈慎的神色很茫然。他先是被从镜湖山庄一路追杀,濒死之际却被自称鬼谷的人救了,送到了岳阳的一处青楼后院。没几日,又有人问他要不要见故人,很旧很旧的那种。

  他点了点头。从大孤山派到龟缩岳阳的一处小院,他本就是奔着故人的山山水水而来,此刻见到病树前头,许有柳暗花明,焉有不去之理。

  发白裙朱的薄情簿主,与他似乎并不相熟,他站在卿玉楼的客房里,对着多年来依然青春貌美的女子皱了眉头。然而下一刻,里屋走出来两位真正的故人,无数次午夜梦回,都背着药篓子,笑意吟吟地朝他走来。

甄如玉。谷妙妙。

  甄如玉摆了摆手,说自己已经回归本姓,还是姓温的好。他们来不及细说,便有一只鹰扑棱着翅膀撞翻了花瓶,扇到了窗框,一路晕头转向又着急忙慌地跳到谷妙妙的脚下。

  然后他便被蒙着眼睛,拽着温如玉的胳膊,一刻钟的功夫已经停在了这座郊外的山林中,见到了那两个曾经和他针锋相对,连呼吸都在嘲讽他的年轻人。

  温客行只盯着怀里的龚俊,沈慎的声音从左耳朵进,马上就被非礼勿入地请了出去。

  龚俊被他圈起来,方才一阵猛咳中还掺进去一个小小的喷嚏,意识不大清醒的人蹭着温客行的颈窝,难受地皱了皱鼻子,鼻尖泛起了点红。

  然后就被整个地划进了温客行的地盘里。

  周子舒震惊地看着温客行大喇喇地从谷妙妙手里把人接过来,一整个团起来拥住,捏着龚俊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搓揉。龚俊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使劲地朝热源钻过去,脸颊紧贴着温客行的胸口。

  别以为我没看到,温客行你偷偷亲他鼻尖了!

  周子舒无奈地扶额,一把捂上张成岭的眼睛,抱着白衣剑把头扭到一边。温客行的爹娘不是他能管得着的,自己只能勉强举起少儿不宜的大旗,避免自己的好徒弟被拉下水。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做出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

  只要我扭头扭得够快,就没有什么能够打败我。

  温客行能感觉到,龚俊的呼吸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仿佛是魂魄回归了身体,冰冷的手逐渐暖和起来。冷月西沉,朝阳初升,雨后的青草啜饮露珠,青翠地仰头生长。

  他身体里的一切都重新苏醒,生机勃勃起来。

  温客行长舒了一口气,耳朵微动,余光瞟着周围人的神情。

  他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任性张扬,想一出是一出,像一把疯了的琴,下一个音永远出乎意料,弹得越狂,绞得越紧。然而龚俊也曾提过,其实温客行才是那个最为谨慎有度之人,他的一切举动自有一套逻辑,骨子里并非是个简单的登徒子。

  温客行很是以龚俊如此评价他为荣,尽管他自然地忽略了后半句话。

  ……是个聪明有节的登徒子,受害者龚俊如是说。

  换句话说,方才的举动并不是随性而为。

  因着龚俊在长辈面前总是腼腆,尽管他们日常相处黏糊惯了,二人也从不在温如玉和谷妙妙面前有如此亲密的行为。正是如此避嫌后,温客行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谷妙妙和温如玉,都挺希望自己和龚俊赶紧在一起的,甚至……好像在撮合他们。

  “衍儿,”温如玉从小包袱里掏出两件干净的外衫,递给温客行,“来,把你们的衣服换一下吧。”

  看,又是“你们”。

  好像无论他和龚俊做出多么亲密的举动——连周子舒这样走过青楼、见过小倌,据说被王爷和大巫那一对小情侣夹在中间都面不改色的天窗之主都把脸别过去了,凤栖也一脸不爽地翻个白眼靠在柱边小憩,但是温如玉和谷妙妙一点震惊之色都没有,似乎……

  似乎已经习惯了很久很久。

  他们与龚俊,不像是相识才短,倒像是久别重逢。

  

  既然温如玉和谷妙妙都不是普通人,是不是龚俊也真的不是普通人?或许他因为意外去了异世,再次回归时已经不记得过往。只不过,魂魄是骗不了人的,自然也骗不过跳脱人界的爹娘。

  那自己呢?自己又是谁?

  方才替龚俊疗伤的时候,如果只是需要这白玉簪子,递过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自己拿着簪子,靠在龚俊身边?簪子和链剑的反应如此一致,为什么这所谓的前朝武库钥匙,会和一把有灵识的古剑产生共鸣。难道真正起作用的不是簪子,而是……我?

  梦里龚俊昏迷,被人说灵力相冲、拿着无名扇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温客行褪下龚俊身上的外衫,将干净的披风拢到他身前,静静地思索。凤栖立指施术的时候没有避着他,那隔着他与另外三人的屏障应当还在,他该是被妖族划在了自己人的范畴,并且他爹娘目前还不能暴露身份。

  那怎么凤栖那家伙上蹿下跳的,一点都不遮掩呢?

  “我为什么要遮掩?”凤栖忽然撇过头来,向上挑着眉看他,露出一个很欠揍的笑。“我和你们又没什么关系。”

  温客行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凤栖立起食指,对着指尖吹了一口气,周围亮起淡棕色的光,林间小溪般在屏障上流淌。

  “我的领域,比我等级低的,我自然能知道。你也不用想这么多,你现在这些问题,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温客行觉得自己被耍了,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

  “我死了我怎么能知道?”

  “你不知道人有轮回吗?”凤栖指尖落了半朵风雨打掉的残花。“你这一世走完之前,明面上你的爹娘都不能干涉,否则要受道罚。人界与妖界素来不和,被这些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做事都要麻烦许多,也就你个鬼谷出来的,不在乎人界那些什么妖吃人、妖炼术的乱七八糟的传言。”

  温客行微微敛眉,有些担心地望向谷妙妙。谷妙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摇摇头。

  “那你就不用受罚?”

  凤栖端着指尖,很小心地将残花送到泥土上,拢过四周的土浅浅葬了。

  “老子不怕。”

  凤栖拍了拍这个简陋的花坟,将土弄得平整了些,抬头看了一眼龚俊,轻轻叹了口气。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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