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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意

山河令:凤归云

龚俊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客栈……

  龚俊拍着裹成一团的软被,愤愤不平地扣上它的脑门,好像面前站的是就是方才那个为了什么安全,不让自己跟着去找周子舒的温客行。

项乾他是没说错。

  项乾的声音忽地在龚俊耳边响起,吓得龚俊差点栽到被子里。

项乾周子舒身边危机四伏,你还是躲远点的好。

龚俊白了一眼,趿着鞋将窗户关好。

龚俊我现在也是会武功的人。保护我自己总还是行的。

项乾你这么着急要跟着温客行做什么?

项乾那边好像十分繁忙,书页翻动的声音像大批的蚕滚在了桑叶堆里,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项乾他把张成岭送到三白山庄,很快就会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龚俊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周子舒又对他……

龚俊闷闷地撑起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裹,只有几洞日光在针脚的缝隙里筑了巢,安稳地扇动翅膀。

  对面传来可疑的憋笑声。饱餐的春蚕无聊地扭动,翻书的声音不规律起来,像是掩饰某种意味深长的“哦——”声。

项乾好了好了,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我给你找点事做?

  项乾那边的翻书声终于停下了,声音中的疲惫也被蚕食了大半,忽而变得俏皮起来。

项乾之前你同我说要解决孟婆汤的事情,我查遍了这个世界的典籍。你说的那醉生梦死确实是一种办法,不过并不能称为上策。

  龚俊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两页记录古方的纸张,分别是孟婆汤和醉生梦死,项乾正在上面勾画着草药和用量。

项乾这玩意让人沉酣美梦,容易有瘾,不能多用。不过你先收着,万一哪天用得着呢。

龚俊容易有瘾……

龚俊诧异地在被子上画着算式,有些吃力地回想之前项乾灌输的医理药性。

龚俊那……这怎么能用来治失眠呢?

项乾少一点也不是不行。

项乾让龚俊先把这张方子记住,随后展开了一本边角都卷起来了的泛黄小册子,在识海里翻动都小心翼翼的。

项乾鬼谷这种“孟婆汤”的原理,其实是以毒性抑制了人脑对最为活跃的记忆层面的调取。但是人脑毕竟不是机器,记忆是由很多不同的结构共同存储的,所以孟婆汤并不能做到每次都精准地消除最‘执念’的记忆,可能会有部分记忆仍然可以获取,也可能会连带着忘记更多。

龚俊所以阿温每次想到父母离世,还是会有头疼的症状,也是孟婆汤的连带效应?

项乾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项乾在识海里给他画了个金光闪闪的大拇指。

项乾醉生梦死直接用相克的植物与毒性相撞,两相抵消,但是这个解毒的过程对身体损耗不可谓不大。要净涤体内的毒性,重塑记忆链接,一来要以药性温和的草药辅佐,二来还需要世间最吸浊吐净之物——凤血。

龚俊凤血?

龚俊正在翻查医学典籍,忙着根据孟婆汤的配方开一张更温和的草药方子,乍一听到此物,笔尖停滞,墨点缀在“风衣”一角。

项乾摇头晃脑地吟诵这说书的本子

项乾传说,十几万年前曾有一神兽凤鸟降世,色光彩,音激扬,耳聪达,心合度。然而,万年前,神魔大战,凤鸟在激战中重伤离世,神魂消散,其血凝结成珠,供奉在冥界。

龚俊冥界,就是人们死后要去的地方吗?

项乾那是地府,是冥界管辖的范围。

项乾我可以想办法教你怎么进去,但是我自己不能去。之前给你重塑身体,可以对上头说是因为位面破坏者的影响;让你救下傲崃子,或是你写药方救温客行,也可以说是你自己的能力。但是如果这样明目张胆地直接出手干涉世界运行,我可能没法再联系你了。

  龚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看得项乾背后一寒。

项乾……怎么了?

龚俊你既然能为我重塑身体,那地府还没进入轮回的魂魄是不是也可以?

  毛笔在宣纸上打了个转,龚俊撑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龚俊要不……

项乾这不行!

龚俊哎呀帮帮忙嘛……

项乾真的不行……

龚俊阿乾……

项乾龚俊!我可不是温客行!我……我不吃撒娇那套!

  

  

  **

  扇面生罗刹,玉骨染血梅。

  温客行反手注入内力将扇子挥出,左脚蹬地瞬间便至黑衣人身前,右手并指为刀,狠狠插入对方的咽喉,而后左掌隔空拍在那人胸口,叫人如折翼的蝙蝠堕入群中,阻拦了一众黑衣人的追杀。

  他飞身而起,接住扇柄,右脚轻踩树干,空中转向落在张成岭身后,一脚踹开了背后试图偷袭的杀手,还有时间调笑道。

温客行傻小子,这么多天怎么还没点长进,就知道傻站着?

张成岭温叔……

张成岭举着刀的手有点颤抖,有点肉肉的脸颊上沾了星点血迹。

  周子舒一式七剑,已割开围攻之人的喉咙,只是月上树梢,他经脉痛楚愈发明显,恐无力久耗。眼见温客行那边已然解决,忙冲张成岭喊道。

周子舒别聊了!快走!

  只听砰一声爆炸,烟尘四起,周子舒夹着张成岭施展轻功,同温客行向林外赶去。段鹏举咳嗽着扇开灰尘,小眼睛中却闪着志在必得的谋划。

  “这霹雳炮……果然是周子舒!”

  “段首领,那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是谁啊?好生厉害!”

  一旁的下属忍不住窃窃私语。

  “是啊,简直比以前的周首领还要强……”

  “杀人的手法太诡异了……”

段鹏举都安静!

段鹏举握拳上举,众人瞬间低头待命,旁边歪斜的尸体还有残血顺着草叶滴下,也无人敢动身收尸。

段鹏举立刻回程,禀报王爷和大师!

  “是!”

  

  

  

温客行还有不到十里路,便能到三白山庄了。不如今晚辛苦些,赶路去还安全。

温客行皱着眉头,从河边撩起些水来冲洗手上的血泥。

  张成岭也在河边洗去脸上的血迹,经此一战,困意悄然无踪。这几日他们日宿夜行,昼夜颠倒,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周子舒倒真是奇了。

周子舒手上翻来覆去地摩挲半块木牌,上面的图案被泥土糊得有些颓唐,他也就盘腿坐在河边,将令牌放进河流冲洗。

  温客行低头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将扇子的绸面放入河中清洗,一边探头去看周子舒手上的令牌。

温客行天窗?

他挑了挑眉。

温客行他们也要找琉璃甲?

#周子舒天窗找琉璃甲的人,不是这一波。

周子舒想起之前见到韩英的手下在镜湖山庄盘桓,段鹏举不大可能是同样寻琉璃甲的,那他是为了什么也来到了太湖?

  难不成,是毒蝎?

  温客行也觉奇怪,却也无意去管,当下只想着龚俊还在客栈里等顾湘的消息。即便有那链剑在他身侧,也实在放心不下,只想赶紧将张成岭送到,免得节外生枝。

温客行继续赶路吧。

温客行见张成岭歇得差不多了,轻声道。

温客行前路凶险,还得打起精神来。

张成岭我没问题,温叔!

  

  

  **

龚俊这就是赵敬?

龚俊躲在温客行身后。三白山庄大门敞开,一位眼神温和,一身素衣,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将张成岭接入二堂。

龚俊小声吐槽。

龚俊倒是比我们演的还慈眉善目。要不是我知道实情,都差点要被他骗过去。

#温客行哼,伪善之徒。

若是眼神能化作实质,温客行此刻已将赵敬杀了千百回了,手中的折扇握得紧,连手臂都微微颤抖。

  龚俊忙握上他的手腕,一手扶上他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温客行的掌心。

龚俊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不要惩罚自己。

  温客行长吁一口气,转头不再望向远去的众人身影,朝龚俊勾起嘴角。

#温客行无事,我们回吧。

  

龚俊宋怀仁会偷赵敬的琉璃甲……然后于天杰追他,被他杀了……蝎王又杀了宋怀仁……

龚俊努力回想着剧情。

龚俊所以最后那块琉璃甲还是回到蝎王手上。

#温客行宋怀仁也是赵敬的人?他是贼喊捉贼吧?

温客行思路清晰。

龚俊确实。

龚俊点点头,不由在心中感叹,自己那时候梳理情节花了好大的功夫。可是对温客行而言,却好像是菜场买菜算个零头一样简单。

#温客行那蝎王为什么要杀了宋怀仁?他们才是一伙的。

龚俊这……说来话长了。

  龚俊挠了挠头,每每想到剧中的蝎揭留波,仍是带着几分可惜。

龚俊蝎王是赵敬养大,大概对赵敬也存了些……别样的心意,只要赵敬想要的,他都竭力去做,只希望赵敬的目光能在他一人身上

龚俊抿了口茶水,叹道。

龚俊可惜赵敬不过是拿他当成宠物一样的棋子,虽然说有些感情,却也没有多特别。赵敬义子众多,像宋怀仁、谢无恙这样的,免不了让蝎王吃醋。

#温客行那最后呢?

温客行一边震惊于“父子之情”,一边虽知他们是敌人,却还有些期待蝎王能得其所钟。爱而不得太殇,故事里若能双宿双飞,也是一种慰藉。

龚俊叹了口气。

龚俊最后……蝎王不信任赵敬了。

龚俊赵敬被他灌了药,囚禁起来,霸业就此消散。

  温客行沉默片刻。

#温客行赵敬也是活该。

  龚俊耸了耸肩,很是认同。温客行望着龚俊,耳廓在夕阳下透出晶莹的质感,像是有金轱辘在上面打转。

#温客行那阿俊在原来世界……有喜欢的人吗?

  他有些紧张地盯着龚俊。日光挥洒,降落身侧,空中漂浮着灰尘,像是随时消散的魂灵。

  温客行觉得自己中了一种毒,是比孟婆汤还要诡计多端的毒。他每次接过龚俊手里的糖葫芦,每次含下一勺龚俊递来的新菜式,每次望向那人分享一只蜻蜓都格外明艳的笑容,都贪恋这毒药外面包裹的糖衣,却又害怕这是一场与童年如出一辙的梦魇。

  猫头鹰咯咯笑着,叼走了美梦沉酣。糖衣舔尽,仅是坠回没有龚俊的生活,便是对比之下蚀心噬骨的毒药。

  他望向龚俊玉石般的脖颈。粉霞着色,攀上晶莹的耳垂,染成世间独绝的艳色。然而,这一抹羞色却不得不让他心中刚刚升起的明日,随着这不知为谁而红的晚霞隐没黑夜。

龚俊没有呀。

龚俊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嘴唇,正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会想到被温客行揽在怀中的温度,忽视了温客行眼中逐渐沉下的光芒。

龚俊没有的事。

#温客行……这样啊。

  连撒谎都撒得不像。

  

  糖衣破了一点。

  温客行觉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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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俊:喜欢的人?没有没有,我是专心事业的!

温客行:俊俊脸都红了还骗我……“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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