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144)

一场灾难让多少本来美好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所有期许都成泡影。

“我妈她傻……”

洛织垂着眼睛，听那遥远又近的哭声，心也跟着痛起来，“口口声声说我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却一次次的想把我扔掉，如果没有楠叔，我恐怕早冻死在哪个大雪天了。”

他后来也是听林楠说，母亲生完他后就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那会儿刚出月子，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去了后山。

那时候，大雪封山，寒风刺骨，林楠找了整整一天，在一个山洞前找到了她。她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怀里紧紧抱着的孩子一直在哭，一直哭，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快要断气。

而她，蓬头垢面，眼神呆滞，就像个精神患者一样。

林楠没质问她怎么回事，只是过去把孩子从她怀里抱过去，边哄孩子边安慰她，后来才知道，她来后山一天了，没给孩子一口奶、一滴水。

连她自己也滴水未进。

那时候母亲想着干脆两人一起死了算了，冻死在这寒冷的后山上。

幸好林楠赶到。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走投无路下只想到了死，如果还没听闻她的故事，洛织一定会这样想。

但她天生聋哑，就因生的漂亮，被众多男人追捧，有的人欣赏她，有的人觊觎她，就自然有人像钱钰锟那样。

他能想象到她是怎样承受下来的心理过程，从惊恐、害怕、再到绝望、放弃、顺从，她一定忘不掉这段耻辱。

他是她的希望。

也是耻辱。

也许她现在释怀了，也许他也可以，“我像她，我也傻，明明我跟我妈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我却伤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啊。”他把头抬起来，眼眶不知何时被泪撑红，大大的眼里似乎有种呼之欲出的迫切。

就像是吃过了山珍和海味，回头再尝尝大锅饭，会觉得索然无味；

看过了人间盛开的繁花，眼里再容不下贫瘠的山川。

他本不该这样的。

他本应留在她身边，无论贫穷或寥落，他都不该被繁花迷了心。

“……那天，我跟她说了那么无情的话，我甚至看也没看她。”

他后悔，后悔没在灾难来临前陪在她身边，或许还能保护她。

钱三一换了个姿势，目光投向大厅里来来回回的人群。

喉结滚了一下，他哑声道，“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生命的真谛。”

谁都不是预言家，在灾难来临之前，能做的就只有珍惜当下。

隔壁病房的门开了，两名救援人员抬着受伤者进去了，钱三一听到动静回头去看，那人头上、脸上包得就像个木乃伊，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人眼里的痛。

和那人一样的不在少数，将来还会越来越多，我们无法改变什么。

咔。

门开了，洛织怔愣地朝那方向望过去，林楠眼圈又深了，人也憔悴了，两人的目光在地震后第一次汇合。

“饿吗？”

林楠问道，没有指名的关心。

洛织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随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似乎没想责怪的意思，但眼神看起来很悲伤:“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吃的。”

他说完便垂着头走了。

钱三一站起来，伸出脚去踢了踢他的脚跟，说，“进去看看吧。”

“……”

“和她说说话，兴许她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