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回到书房时，妲己正在绣香囊。
她低着头，针线在指尖穿梭，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傅恒脸上的疲惫，心里一疼。
“怎么了？”她放下针线，迎上去。
傅恒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尔晴死了。”
妲己身体一僵。
“怎么…”
“自杀。”傅恒声音闷闷的，“用剪刀刺进了胸口。”
妲己说不出话。
她恨过尔晴，恨不得她死。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傅恒，”她拍着他的背，“别难过。”
“我不是难过。”傅恒抬起头，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可悲。她这一生，爱错了人，也走错了路。”
妲己看着他眼里的痛楚，忽然明白了。
傅恒对尔晴，虽然没有爱，却有愧疚。
毕竟，是他把她娶进门，又把她逼到了绝路。
“福康安那边……”她轻声问。
“我会好好待他。”傅恒说，“虽然他不是我亲生，但叫了我三年父亲，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养大。”
妲己点头。
她知道傅恒是个重情义的人，说到就会做到。
窗外传来钟声，是府里报丧的钟。
一声接一声。
妲己靠在傅恒怀里，听着那钟声，忽然觉得，人生真的很短。
短到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一个人，就结束了。
短到还没来得及好好活一次，就死了。
“傅恒，”她轻声说，“我们要好好活着。”
“嗯。”傅恒抱紧她，“一起，好好活着。”
窗外的梅花开到了极盛。
红得像血，也像火。
可再盛的花，也有凋零的时候。
再深的恨，也有消散的时候。
尔晴死了。
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带着爱，带着希望，带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痛和悔。
妲己闭上眼，眼泪掉了下来。
为尔晴，为青莲，也为自己。
佛说，众生皆苦。
可苦过之后，总该有点甜吧。
她想，总会有的。
尔晴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一具薄棺，几个下人，连法事都没有请。富察老夫人本想按侧室的规格办，被傅恒拦住了。
“她做了那些事，不配。”傅恒只说了这一句。
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下葬那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采薇撑着伞，陪着妲己站在廊下，看着那具棺木被抬出府门。
“姑娘，”采薇轻声说，“雨凉，回去吧。”
妲己摇摇头：“我再站一会儿。”
她看着那队人消失在巷口，心里空落落的。
“姑娘不必为她难过。”采薇说，“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不是难过。”妲己看着雨丝，“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爱错了人，走错了路，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惜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采薇没说话，只是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
雨渐渐大了。
尔晴下葬后的第三日，傅恒把妲己接进了东厢房。
那是紧挨着正院的院子，原本是给未来的侧室预备的。院子不大，但布置得精致。
“以后你就住这里。”傅恒牵着她的手走进去，“缺什么，跟采薇说。”
采薇跟在他们身后，闻言福身：“奴婢会照顾好姑娘的。”
妲己看着这个院子，心里百感交集。
从下人房到书房，再到这个独立的院子，她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快吗？
很快。
可她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青莲死了，尔晴死了，傅谦废了，傅恒也变了。
“喜欢吗？”傅恒问。
“喜欢。”
“那就好。”傅恒揽住她的肩，“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你添几个人手。你如今是侧室了，身边不能只有一个丫鬟。”
“不用那么麻烦。”妲己说，“有采薇就够了。”
采薇在一旁垂首：“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姑娘。”
傅恒看了采薇一眼，点点头：“老夫人挑的人，我放心。”
正说着，外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妲己循声望去，看见奶娘抱着福康安站在院门口，一脸为难。
“怎么了？”傅恒问。
奶娘抱着孩子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小少爷这几日总哭，想是…想是知道夫人去了…”
福康安才三岁，还不懂事，可孩子最敏感，母亲不见了，他自然是知道的。
傅恒看着那孩子，眼神复杂。
他伸手想抱，福康安却扭过头，往奶娘怀里缩。
“他怕我。”
妲己走过去，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
说来也怪，福康安到她怀里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手抓住了她衣襟。
“他喜欢姑娘。”奶娘松了口气。
傅恒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动。
“婉容，”他说，“以后…福康安就交给你照顾吧。”
妲己一愣。
“大人，这……”
“你是他姨娘，照顾他是应该的。”傅恒看着她，“况且…你也看到了，他不怕你。”
妲己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福康安长得像尔晴，眉眼清秀，只是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如果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好。”她轻声说，“妾身会好好照顾他的。”
傅恒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他果然没看错人。
这丫头，心是软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
妲己住进了东厢房，每日除了照顾傅恒，就是陪着福康安。那孩子起初还有些怕生，渐渐也和她亲近起来，会拉着她的衣角叫“姨娘”。
采薇是个得力的，把院子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话不多，做事却周全，妲己渐渐也放心把事交给她。
这日午后，妲己正陪着福康安在院里玩，采薇从外头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姑娘，”她走到妲己身边，压低声音，“奴婢听说…宫里来人了。”
“什么人？”
“延禧宫的人。”采薇说，“说是令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来看望老夫人的。”
延禧宫，令妃。
妲己知道这个人。
那是魏璎珞如今的位份。自从皇后去世，魏璎珞一路升到令妃，深得圣宠。
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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