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十

实际上，君离迟的酒量不差，但也比不得李长其那般常常饮酒的人。酒喝多，剑易不稳，君离迟不能容忍自己掌控之外的情况出现。

但他要赢过李长其，就必须没有破绽，无论两人较量什么都要有绝对的优势，方能让他心服口服。而李长其引以为豪的酒量，将是最适合攻破的点。在他的长项上压他一头，让他无可挣脱、无可辩驳，如同熬鹰，君离迟会收获一位忠诚的手下。不，也许不止一位。

尝胆卧薪这些年，君离迟的自控能力登峰造极。明明已醉，眼神依然清明，脸颊不显红色，甚至还能大呼：“今日喝的痛快！”在李长其倒下后，他才挥一挥袖，吩咐上酒，而后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在回房后服了多少颗醒酒药，也没有人知道他昏睡了多少个时辰才饥肠辘辘地醒来，正如同没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武林第一高手君离迟，其实并不是万能的。

只是他的背后有誓约，还有未报的仇，他的身前，已经没有人了。

二十一

端坐首席的君离迟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样子。大家拿不准他的态度，取笑哄闹的声音便渐渐安静下去。严阵以待，听候安排。

君离迟平日里常作朴素简单的打扮，除非会面重要的人且不出手的场合时，会着华服、以冠束发，以显正式。此次集会，他恰恰是这样的打扮。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衣襟袖口无一处不妥帖，就连面上的情绪，都表露得极有分寸，让人可稍稍察觉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有人敏锐地感到了大事发生的预兆。

待到周围鸦雀无声，君离迟却没有像众人期待那样继续说话。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依然安稳地坐在那里。

多少年了？七年，还是八年？君离迟计算时间的单位极少是年，这个字的出现就带着漫长的意味，一眼望不到头。可过起来，很快就尽了。

“报少馆主，信到了！”门外洪亮的一声通报仿佛炸雷，炸破了此方静谧。还未等与会众人发难，君离迟便道：“呈进来。”

“少馆主，您要查的名单都在这儿了。”

君离迟应了一声，接过那本装订粗陋的册子。它看上去就像是从不同书中扯下几页随意钉在一起的。他翻阅得很快，不久便定到其中一张上。

对上了。

“今日召集起诸位，离迟确实还有件事要说。”他说着弃了手里的册子，从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走到众人中间。他们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追随着君离迟，看他毫不迟疑的步伐，看他放低身段依然傲岸的气度，看他说出那句话后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吕敬张了张嘴，迟疑了，那句想说的话终归被咽下。他成为君离迟手下的时间最久，故而熟知这位少馆主的种种习惯。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胸有成竹，如鞘中待拔的利剑。极偶尔，才有真实的情绪流露。

如今，君离迟早已服众，“少馆主”的称呼沿用至今，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少”不是少不更事的少，而是，年少有为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