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枯木和春

小孩子的敏感和猜测是对的，沈停乡想，那个晚上是他和阿蛮最后的安定和舒适，不久之后，西蛮发生暴乱，他们在临境烧杀抢夺，对这些年受到的压迫进行申诉。

沈府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商，以前奴隶的西蛮人众多，便首当其冲地遭到了报复。

他亲眼看到他的父母兄长被抓，看到沈府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看到那棵茂盛的树被烧得只剩爬满灰烬的干树桩，阿蛮紧紧地抱着他，带着他四处逃窜。

他清晰地感受到阿蛮身上的体温，他失去了家，不能再失去他的朋友阿蛮了。

之后三年他们流离失所，四海为家。沈停乡不想去回忆那些不光鲜的事。反正这三年他从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变成了自立自强努力生存的乞丐，其中的苦痛只有他知道。

阿蛮现在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沈停乡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阿蛮也不说话，于是他自己点了些菜让小二端上来，他觉得阿蛮饿了，因为他也饿了。

菜上来后，沈停乡也不忙吃。他看着阿蛮，阿蛮有些怯生生的，筷子都抓不稳。沈停乡就拿了碗筷自己喂他。

“啊，张嘴。”本少爷对你这么好，你最好识趣点。沈停乡想逗逗他，可是看他想吃又有些畏缩的样子，便歇了心思。

他微微敛了敛眼神，他不知道是谁把阿蛮弄傻的，是那个奴隶主，还是在成为奴隶前就傻了，所以才让别人抓去当奴隶。

阿蛮吃了半碗饭和一些肉菜后就不吃了，沈停乡不强求他，让他自己休息。

好一会儿镜一带着大夫回来了，穷乡僻壤，好的大夫实在不好请。

可是阿蛮很排斥别人，大夫一进他的身，他就露出利齿发出威胁的声音，像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受伤的花豹。

大夫看看镜一，又看看沈停乡，一脸的责怪和为难。

沈停乡只好走过去抱着他安慰，现在阿蛮像小孩子一样，要对他有耐心，何况阿蛮变成这样，他认为他难逃其咎，他很自责和愧疚，他重生回来，是要好好补偿阿蛮的。

刚开始大夫以为以为是沈停乡把阿蛮弄成这样的，他们这些有钱人，不把奴隶和穷人的命看成命，现在又看到这幅架势，他便知道他错怪了别人，有些吃惊还有这样温声对奴隶的人。

更不要说镜一的震惊了。他一向严肃沉稳的主子此刻正搂着一个人，手轻轻抚这他的背，用温柔得能腻死人的声音说，

“乖啊，听话，大夫看了病就不会痛了。”

“不要怕，我在这里呢。”

镜一表示他的耳朵受到了暴击，他敢打赌他告诉镜七这件事，镜七只会皱着眉斜着眼睛看他。

大夫几翻检查，列了很多药单，他说阿蛮的身体亏损严重，后期要好好调养，循序渐进，阿蛮营养不良，几乎比他十四岁的身高高不了多少，他后脑有明显的钝器反复击伤的痕迹，这是导致他痴傻的原因。大夫说了很多注意事项，沈停乡都一一记下了。

沈停乡本想自己去抓药，但是阿蛮离了他就非常不安，所以镜一又跟着大夫出去抓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