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枯木和春

已经洗了两三桶水了，直到现在从阿蛮身上洗下来的水才是清的。阿蛮乖巧地坐在浴桶里，来回的热水烧得他脸色发红，他的腰背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点缀，。

沈停乡正在洗阿蛮搅起来的头发，他少有伺候人的时候，他想，从前都是阿蛮伺候的他。

从前啊…

“本少爷就是要那个最大最红的果子！你们今天要是不弄下来，就都不要吃饭睡觉了！”

高大威武的树笼罩着庭院，茂密得阳光丝毫不能窥视。树叶在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波光粼粼，绿萤扰扰。

长相精致的沈小少爷，沈若，站在树下，撅着嘴叉着腰，指着树上气愤地说，“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下人们个个委屈，说不出话。那颗果子长的极高，又是长在侧枝梢尖，想要摘下它，确实困难。他们犹犹豫豫，指指点点，想尽一切办法弄下它。

没办法。谁让沈小少爷在这沈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是幺子，自小就受尽宠爱，沈夫人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后，想要个女儿，她怀上第三胎后大夫说应该是个女儿，这把沈老爷夫妇高兴坏了，名字都取好了，换作沈若。

于是沈小少爷在万众期待中出生了，虽然性别不对，但仍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沈夫人私下还是叫他沈若，沈小少爷不服气，抱怨太娘气了。

沈小少爷虽是男儿身，长得却比大多女娇娥都好看，沈夫人打趣，我儿真是貌若天仙。

所以下人们是千万不敢不如三少爷的意的，绞尽脑汁想怎么用工具摘下来。

看着他们没用的样子，沈小少爷气得直跺脚，眼泪都含上了，眼睛红兮兮水汪汪的。

然后他看到一个下人攀上了树。树很高，一不小心摔下来可得吃些苦头。

沈若看着他爬上树，一步一步靠近，心都提起来了，他仰着头，“再过去一点！把树枝拉过来！你慢慢地！”

那个下人踩着精细的侧枝干，看得人提心吊胆，屏息凝神。

他小心地往前移，摘到了！

风声划破中空，一瞬的时间，树上的人就落在了地上。

人群有些骚动，沈若急忙跑过去，你，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人麦色的皮肤融在灰土色的泥巴里，他笑着递给他的果子，竟完好无损，除了上面猩红的血迹。

沈若连想要的果子都不管了，睁大眼睛扯着嗓子叫，来大夫啊！

那个下人就是阿蛮，阿蛮这名儿还是沈若取的，因为沈若觉得他是西蛮的人，就叫阿蛮吧。

沈府位于天临朝和西蛮的交界处，天临繁盛，很多西蛮人主动或被迫卖身过来，倍受歧视。

西蛮气候干旱，树木都不好生长，但沈府这棵树却是意外的生机。

沾了血的果子不好再奉献给他美丽可爱的母亲大人，于是他就和阿蛮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人嘛，要懂得分享。

之后阿蛮被沈若钦点成他的贴身侍从了。

那一年沈若七岁，阿蛮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