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目初》
07
她扶着门进来，肚子隆得越发的大，整个人憔悴极了。
下人都退下，小间里，只剩下我们二人。
两个人本就有隔阂，又许久未见，着实没有什么好气氛，我僵坐着，她立在门口。
“芳若说你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多梦，如今睡得还安稳吗？”我先开口。
我禁足了她许久，可自己也很孤单。
“皇上眼见臣妾多梦难安了吗？仅凭芳若姑姑一面之词，皇上就相信臣妾睡不安稳，而并不问一问太医，是否给臣妾开了安魂散，臣妾梦见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臣妾只想说，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而做论断。”她单薄的身体勉为其难地撑起巨大的腹部，此刻连多站一会儿，都快要不堪重负。
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我不想她提起她的父亲，我的决定自有用意，她不该来同我作无谓争执。
“那你如今睡得还好吗？”我问，
她静默后开口，“最初几个月的确睡得不安稳。”
“既是这样芳若所言不虚。”
她激动起来：“芳若姑姑确无骗皇上的意思，但朝中臣子，权力倾轧，并非人人都能坦诚无私。”
我见她是因为思念她，而她百般求见也不问我好不好，只是为了她父亲。
她父亲有罪，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不敬纯元皇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眉角眼梢尽是悲苦，
“臣妾若说无心，皇上信吗？”
“无心也罢，有意也罢，错就是错。”错就要认。
她扑通跪下，我心一惊“臣妾冒犯纯元皇后罪孽深重，宁愿一生禁足，休见天颜，但请皇上能再审一审，臣妾父亲一案。”
我耐着性子，“你刚才也说了，不可尽信一面之词，鄂敏的话，朕也不会全信，但钱名士一事，你父亲的一言一行，朕都瞧在眼里。”
“种种事端，实不算怨了你母家。”
听到这话，她骤然弓起身，像泄了洪水一样冲我哽咽：“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对敦亲王和年羹尧一事，耿耿于怀而要疑心他人！！！”
我整个人怔愣，随即暴怒，抬手挥掉桌上的东西，“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我的逆鳞，是我最无可奈何的痛楚，我的疑心是不得已，我的平衡是不得已，她经历过什么她又懂得什么？！
掉落的纸张在空中翻飞，屋子里仿佛凝固了。
她跌坐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她从地上颤抖着捡起一张写满墨迹的纸，
那是我写给菀菀的悼亡诗。
“寄予菀菀爱妻“，
“念悲去”，
“独余斯良苦此身”，
“常自魂牵梦萦”，
“忧思难忘”，
“纵得菀菀”，她不可置信地抽噎，“菀菀类卿？”
“暂排苦思”，
“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故意要瞒她，她知道了又能怎样，但我心中的恐惧与不详腾空升起。
她强抬起头，“好一个除却巫山非云也，除去巫山非云也，难道我得到的一切，全是因为纯元皇后，为了一个，菀菀类卿？”
她咽了口泪，呜咽着，“那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
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她是菀菀的替身又怎样，她没有资格怨我的，她不够资格去愤恨菀菀，更不够资格来愤恨我。
她僵直着，没了力气，又不肯倒下去，像是在无声质问，
“你知道了”，我勉强说道，“其实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的福气。”
“是吗？”她攥着这诗文，用尽全身力气，气血逆流一般，苍白病态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嫣红，泪水夺目而出，一瞬间的错觉让我觉得她流出的是心血。
“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何止是皇上错了，我更是错了。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我一时之间思绪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怎么哭得这样伤心？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不够宠她吗？我对她不够好吗？
太监来报，这样的空白里任何的声音都会觉得刺耳，“什么事，快说！”，我心鼓跳如雷。
苏培盛支支吾吾的说“大牢来人禀报，说甄大人得了鼠疫，性命垂危。”
她整个身子一下子抢在地上，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扶她，刚落下脚，
她一把拨开要搀扶她的苏培盛，就那样匍伏着趴到我的脚边，伸手搭在我从塌上垂落的脚上，抓着我的脚，抓着仅剩的救命稻草一般，我皱起眉头，
她在求我。
这难道不正是我想看到的吗？
“皇上圣意已决，事不可违，但臣妾父亲蒙冤，还请皇上救活臣妾父亲，不使父亲含冤而死，一切罪责臣妾愿意承担。”
“知道了”我呼吸急促，让苏培盛先带她下去，她就那样抓着我的脚，那样无助凄惶的眼神盯在我身上，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眼神。
她动了胎气早产，此刻正在声嘶力竭地生产，
我命人去医治她的父亲。
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刚才的情形。
很久没有人与我爆发这样的争执了，
没有皇帝不需要纵横捭阖，修剪枝叶，长久地身居高位，已经让我产生了深刻的不安。更何况从为争夺皇位兄弟手足相残之时起，我永远地失去了，相信自己会被忠义对待的能力，或者说，我这样的不善，给了我猜忌他人会报复和不忠于我的理由。
从前做皇子时的谨小卑微使我最恨低头，却也最擅长低头。
我真的忍了很久，忍到再也不想忍了。
我背坐着，面着墙
墙上挂着一大副写满存天理灭人欲的题字匾额，睁眼便看到上面的字，我不想看，光亮让我不得不面对一切真实的恶果。
我曾通过无数的努力来证明和实现自己的意义，为政以德，重视孝道，我期望能通过这些弥补我为了这至尊之位手足相争相杀带来的惶恐，填补我不断升起的猜忌，我想告诉世人即便我不得已地做了一些事情，我仍旧是一个好皇帝，我上位带来的价值远远大于我当初上位时的手段带来的严酷，我是值得被人看见的，而不是永远默默无闻地做一个小王爷，或是沦为阶下囚，我想向所有人证明我没有错。
我也的确做到了，
可我心依旧备受煎熬，每当我不幸时，我便会联想到这是当初我做的事给我带来的惩罚。
小剧场：
皇帝：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备某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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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说：
本文为甄嬛传电视剧同人，文中一切情节，人物，台词均出自甄嬛传电视剧。
笔者仅进行视角的转换和加工。
写这个同人文的初衷是想从男性的角度解读皇帝对甄嬛的看法，当然剧中男主不仅有男性的视角，更有一个皇帝的视角。
写写男人眼里的女人们。
说是甄嬛传解读更合适，但是以小说形式，更有趣味性，方便大家沉浸式带入男性心理。
尽力揣摩人物角色的潜台词和本身的性格悲剧，已经有很多前人解读，算是在前人的肩膀上增加一些自己发掘的细节。
同人文中一切角色观点不代表笔者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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