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綦毋潜《春泛若耶溪》赏析

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

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

生事且瀰漫，愿为持竿叟。

春泛若耶溪

这首诗的作者綦毋潜，我们在赏析王维诗《送綦毋潜落第还乡》时，已有所涉及。潜，字孝通，虔州人。（一说荆南人，不确。）开元十四年进士，授宜寿县（今陕西周至县）尉，后入集贤院待制，迁右拾遗，复授校书郎。王维有诗《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又其《别綦毋潜》一诗云：“诏看延阁书，高议平津郎。”据此可知，綦毋潜一生所作最高官职为校书郎，后辞官，归于虔州故乡，虔州，今江西省赣州市。又李颀《送綦毋三谒房给事》诗云：“夫子大名下，家无钟石储。惜哉湖海上，曾校蓬莱书。”说明此时他已经辞官处江湖之远了。房琯为给事中在天宝五载，六载即贬宜春太守。所以，綦毋潜辞官应在天宝初年，后到京城拜谒房琯，途经洛阳见到过李颀。此次拜谒房琯并没有得到官职，又回到了故乡。晚年漫游于江西、浙江一带，山水寺院，多所游历，并与僧侣广泛交结。后遇安史之乱，再无求官的经历。这首诗应当就是他在晚年游历浙江时所作。

綦毋潜画像

若耶溪，浙江绍兴境内一条著名的河流，今名平水江。水虽不大，却风景优美。郦道元《水经注》卷四十：“溪水上承嶕峴麻溪，溪之下，孤潭周数亩，甚清深。有孤石临潭，乘崖俯视，猨狖惊心。寒木被潭，森沉骇视。上有一栎树，谢灵运与从弟惠连常游之，作连句，题刻树侧。麻潭下注若耶溪，水至清照，众山倒影，窥之如画。汉世刘宠作郡，有政绩，将解任去治，此溪父老，人持百钱出送，宠各受一文。然山栖遯逸之士，谷隐不羁之民，有道则见，物以感远为贵，荷钱致意，故受者以一钱为荣，岂藉费也！”

可见它还是一条绵远流长的文化之溪，所以常为诗人所咏叹。南北朝时王籍著名的“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就是出自他的《入若耶溪》诗。唐代诗人宋之问、李白、独孤及、孟浩然、王翰、崔颢、许景先等都曾游历于此，并留有诗篇，其中不乏佳作名句，如李白：“若耶溪畔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丘为：“一川草长绿，四时那得辨。”孟浩然：“白首垂钓翁，新装浣纱女。”崔颢：“起坐鱼鸟间，动摇山水影。”等等。关于这条溪水还有许多传说，比如欧冶子涸而得铜，遂成五剑；越王勾践采铜冶兵等。麻潭于1964年建成了水库，现在鸥鸟成群，风景秀丽。平水铜矿一带，更有着丰富的有色金属和铁矿资源。

若耶溪风光

下面我们就来与綦毋潜一起开始旅行吧。

诗开头“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两句，留下了两条并行交织得密不可分的线索：“幽意”和“偶”。幽意就是幽远的意趣，独处山野，远离嚣扰。“无断绝”表明这种意趣一直支配着诗人的人生取向，从未间断过，当然，此次泛舟游若耶溪，也是这一意趣所驱。那么，这首诗字里行间理所应当的充满“幽意”了。“偶”字便是这一意趣的具体体现。有人把“偶”解释为“遇”，“随所偶”就是随所遇。这样的解释，当然没有错。但我觉得这样理解还没有充分地体会到诗人写这首诗的“意趣”。偶除了有相遇、相逢之意外，还包含着相合的意思，即景致与自己欣赏意趣相耦合；第二，“偶”还包含偶尔的意思，因为是率性出游，所以没有目的，也没有目标，不是一定要见到什么，也不是一定要到达哪里。一切但凭自然，全由偶然发现。“幽意”是这次出游的主脑，是原初的动因；“偶”则是这次出游的方式和样态。或者说，“幽意”是全诗的“体”，而“偶”则是全诗的用。

若耶溪风光

以“幽意”为体，故而产生了“偶”的“作用”，一出发就是那样的逍遥而从容：“晚风吹行舟”，这样的出行，借用徐志摩的一句诗：“我是天空里飘着的一片云。” 让小船在溪流中，随风飘荡，多么自由的出行方式，是不是“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花路入溪口”，旅程渐入佳境，又似乎全非人力自所为。“花”字，一来说明沿途风景之美，二又照应题目的“春”季。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际夜，从黄昏入夜，大概相当于人定的时辰。西壑，若耶溪在会稽城外为西南东北流向，所以诗人泛舟是一路西南而行，沿途即著名的会稽山，西壑应当就是作者经过的会稽山一带的若耶溪。时间越来越晚，但旅行并没有停止，并且进入了更为幽静的境地——西壑。而作者的兴趣更加悠然，“隔山望南斗”。南斗，即斗宿，二十八宿中北方玄武七宿之一。包括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等六颗星，即西方天文学中人马座的φ、λ、μ、σ、τ、ξ星。古人以天上的恒星代指不同的地域，《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军气第十五》：“越故治今大越山阴，南斗也。”又《越绝外传计倪第十一》：“（子胥）师事越公，录其述。印天之兆，牵牛南斗。”后遂以南斗指代越，作者言“隔山望南斗”，即隔着会稽山远望会稽城。

春泛若耶溪诗意图

麻溪与若耶溪交汇之处，就是麻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