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前方，鲛人战士的身影开始依次消失在漆黑的入口，白璎紧张而期待地数着他们的人数，注视着队伍慢慢缩短，在心里不断祈祷，默念着快些。

终于轮到她了。

大门近在眼前，黑黝的拱形门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口，深不见底的黑暗不断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等待着她的靠近，白璎仿佛能听到漆黑的哀塔深处传来的怪笑，然而她是如此期待，一想到等在黑暗里的人，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那诡秘的黑暗深处。

来吧。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她了！当前方的鲛人被黑暗吞噬，白璎不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就想迈步踏入哀塔，她最后朝着如意夫人看了一眼，便急切地冲向塔里。

“站住！”

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眼前。

白璎一惊之下，撞到了那条苍白细瘦的胳膊。来不及平复心情，她抬起头，看到了满面怒容的鲛人战士。

他的脸看起来非常年轻，年轻得有些过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年幼的鲛人少年有着英俊的面容，他显然已经分化了，但身体却还完全没有长成，不够高大的身形，单薄纤细的骨骼，连脸颊也是瘦削向下凹陷的，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生长的环境有多么艰难。这样的孩子在复国军的队伍里随处可见，此刻，守在哀塔大门旁的两列战士都是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甚至这个孩子已经算是年龄较大的了。

他守在哀塔最靠近大门的地方，表情因为愤怒而显得异常扭曲，他伸着手臂拦住白璎，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副恨不能把她剖心挖肺的凶狠眼神。

这样的眼神白璎并不陌生。在随行的一路上，所有鲛人都会用同样的眼神看她，憎恨，厌恶，所有人都讨厌她，她听到过鲛人战士是怎样或明或暗地诅咒谩骂她的。

但她无法愤怒。

空桑人对鲛人做了那么多惨绝人寰的事，她无力反驳，也无法愤怒。无论他们怎样对待她，都是她应得的。作为空桑贵族，白璎永远都不能否认自己也是剥削和压迫鲛人的罪魁祸首，鲛人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泪，都和她脱不了干系，她知道在这些孩子眼中自己是怎样的罪大恶极，她看着那孩子阴冷的眼神，内心哀伤而痛苦。仇恨的火焰炽烈地燃烧在年轻的孩子碧色的双眸中，白璎明白这些孩子心里的恨意，她只能沉默着，无声而难过地望着他。

“滚出去！空桑人！你来海国做什么？你怎么有脸敢来我们海国的圣地？！海国和你有关系吗？你来见我们海皇陛下做什么？不要等我动手，自己识相点，赶紧滚！”刻骨的恨意驱使着涓大吼着说出心底埋藏了很久的话，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朝着白璎呲牙瞪眼，空桑的太子妃？笑话！惺惺作态的女人，虚伪的空桑人！涓把手中尖利的叉子对准了白璎，如果她敢上前一步，即使他知道白璎是剑圣门下，自己绝无可能是她的对手，也一定要同她拼个你死我活。

白璎一震。这样熟悉的语气曾在她耳边无数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