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

白璎本来不打算睡的。她不觉得自己睡得着，也不觉得能睡好。可事实上，白璎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下眼，如意夫人的面容就模糊了，她听到如意夫人的话，那声音好像带着魔力，她似乎来不及反应，只喊了一声“如姨”，就发现如意夫人不见了，而她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迟钝了。

她听得见海鸟在啼鸣，嘹亮的声音经久不散，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碎成点点珠光铺满海面，清亮的海水起起伏伏，发出沙沙的潮音，她竟觉得自己仿佛在海上生活了一辈子，对这片大海无比熟悉，海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温柔的海浪几生几世呼唤着她的到来，她可以在海浪里尽情地酣眠，不必担心明天，也不必想起过去，只要这一刻呆在大海的身边，她就有了一切。

这是苏摩离开以后她睡得最香甜一觉。

没有无休无止的噩梦，也没有美好到不真实的存在，她不需要陷在梦靥中痛苦挣扎，也不会在认清梦境的虚假后长夜无眠，一个人流泪到天明。

她真正意义上地睡了一觉。这样放空自己，身心放松的感觉真好。即使睡梦里，白璎也觉得自己在笑，有如意夫人在，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

直到白璎觉得自己睡得够久了，下意识想要清醒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以为自己一定睡了很久很久，可太阳似乎还没走过多远，阳光照进窗户的角度只不过略略有所偏移——看起来……好像没睡多久？应该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不过她的确觉得神清气爽多了，那么究竟睡了多久就无所谓了。

白璎在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瞌睡的本能让她没有睁开眼睛，出于某种原因，她下意识软着声喊了一嗓子：“如姨——”

没有人回应。

“如姨？”白璎睁开眼，这才发现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旁人。

“如姨去做什么了？”白璎自言自语道。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离哀塔已经没多远了，顿时又紧张起来。

梦里的阳光依稀可见，身边的温暖却已然不在。白璎有些失落，但她随即又安慰自己如意夫人可能有什么事不得不出去，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呆住，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依赖如意夫人了？有生以来，她依赖过别人吗？这样短暂的时间，她又为何如此依赖如意夫人？如意夫人也许很好，但她毕竟是鲛人，自己可是空桑的太子妃，她对自己这样好，难道……？矛盾的心情忽明忽暗，搅得她有些烦躁，白璎干脆翻身起床，想出去走走。

就在这时，她听见如意夫人急匆匆的脚步，远远传来。

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像是被注进一股清泉，立时安定下来。

如意夫人还没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起话来：“璎子，快起来……”话没说完，发现白璎已经起身了，想改口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只能继续沉重地喘着气。

房间里一时只有如意夫人急促的呼吸声，但从她急切的眼神里，白璎读懂了一切。

白璎的脸色忽然苍白起来，呼吸声也不再平静，她知道，哀塔，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