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姨

“看来我们都一样呵……”如意夫人感叹着继续说了下去，缓步朝着白璎走来，裙裾飘扬之间，自有一份轻盈优雅，只是她的眉宇间那种挥之不去的愁苦之态，让她看起来有了饱经世事的沧桑和悲凉，然而这样的神色，却让她看起来分外动人，虽然有了年纪，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但那份风姿，却是不减当年。

鲛人，果然是这天地间最美的一族。

白璎恍惚地看着如意夫人，她的确是个美人，但鲛人里并不是没有比她更美的人，那个人……

白璎默然，低垂着头不言语。

如意夫人没有计较白璎的沉默，她来到白璎身边，抬手将白璎凌乱的碎发拢在耳后，轻轻对她说：“再难过，也要注意自己身子吧，少爷若是还在，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白璎豁然抬头，正对上如意夫人碧色的双眸。她的眼神沉痛而关切，有着包容一切的温柔，仿佛对她的痛苦了然于心，像母亲般怜惜，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白璎本已平息下去的心绪忽然沸腾起来，她再也绷不住，比刚才更加放肆地哭了起来。

“明天就要见到他了！夫人……我该怎么办，那是斩血！是斩血啊！他怎么能……”止不住的哭声从白璎口中溢出，身体也没了力气，就这样软倒在如意夫人怀中。

“好孩子……如姨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再难过，日子也要去过下去，对不对？你听如姨一句，少爷……唉……少爷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啊……你……你这样可让少爷怎么放得下心！”白璎撕心裂肺的哭声入耳，如意自己却再也把持不住，明珠一粒一粒从眼角掉落，她自己哭得接不上气，却把白璎紧紧搂在怀里，用手抚着她的头发，轻拍着后背，试图安慰失声痛哭的女子。

“夫人……”白璎紧紧攥着如意夫人衣服的前襟，牙关紧咬着想停下啜泣，哪里停得住呢？她的头枕在如意夫人的肩膀上，她肩上的骨骼十分突兀，硌痛着她的头，如意夫人一口一句保重，可自己还不是一样？泪光朦胧里如意夫人关切的目光刺痛了她，她知道，在海国，如果真的有人会关心她，那个人一定是如意夫人，那时在赌坊，她不惜放弃尊严跪在宿敌面前请求自己一定要救苏摩的时候，她已然放下一切偏见和仇恨，如意夫人，是真的把苏摩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啊！

现在，她也一定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吧？可惜没有如果，那时她没有意识到，如今，就算明白了一切，也已经太迟了。

这样的结果，是她应得的。

还记得她同迦楼罗打斗时受伤落入水中，恍惚间似乎有人轻轻吻在她的眉心，对她说记得要忘记。她以为那是梦，梦里，她看到苏摩苍老的面容和灰白的长发，她挣扎着想要留住他，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如果留下，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鲛人是生活在水中的，他们永远不可能留在陆地，既然苏摩不肯留下，那她也只能随他而去。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往他的身边，梦想成真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她却不由紧张起来，说不清自己是怎样一种情绪，她期盼着这一天，也害怕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