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深电话对面似乎有点着急

“我到门口了，在哪个办公室”

江深报了位置，不多时进来一个年轻女警，身上穿着蓝色警服，戴着肩章垂眸看她

“这么小……”

江深朝景疏毓点了一下头，景疏毓迟疑，这女警……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女警轻笑

“瞧不上我？”

景疏毓没说什么，直接开始叙述，不带什么感情，女警听的很认真

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说完后女警点点头，站起身掏了掏口袋，景疏毓疑惑的抬眉，只见女警掏出两块水果糖递给她

“谢了，很抱歉给你造成的……呃，对你带来的……不便”

她措了一下词，但还是听起来不太和谐，景疏毓开始怀疑这是在耍自己，接了女警的糖，谁知女警的工作还没完

“后面的工作可能会引起不适，我需要征询你的意见，我想还原那个现场，你是否能配合”

景疏毓眼前一亮，这是她一直想要却做不到的，当时雨天，自己又太小，哪怕她很确定自己看到的都没忘，但很难保证有根本没注意的地方，这些东西只有通过还原现场才能想到，但以前那些警察根本不敢那样做

说实话，现在也没几个人敢，景疏毓心理创伤并未完全消除，这样做很明显是违背了医生的建议，警察都怕担责任，这女警有点东西

她的反应被女警尽收眼底，女警嗤笑一声

“哥们儿，报复心还挺强”

景疏毓抬眼看她，女警挑挑眉

“还原现场不着急，来，跟我说说，你查到了点什么”

女警坐下，平视景疏毓，景疏毓心里一惊，毕竟年纪还小，直接没藏住露出了讶异

“你……”

女警轻笑

“不说？行，估计你也不信任陌生人，那熟悉一下，下次我接你去还原就不算陌生人了，我不是你们本地警察，也不是事发地联合警署”

景疏毓眼里划过一丝狐疑

“中央公安局刑侦科指导，现分配地区警区任指挥指导，江偌年”

狐疑消散，是的，景疏毓心里告诉自己，这女警的确很厉害，她身上有些东西跟其他警察不一样，这是强烈到她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查觉的能力

景疏毓没想到江偌年行动能力那么强，第二天就找到她要去还原

于是就发生了这一幕，江偌年穿着警服，甚至身侧配了枪，站在班门口敲了敲门，还挺礼貌的向老师点头致意

“您……”

女老师看见警察吓了一跳，江偌年轻笑

“别紧张，我刚下班儿，想带我妹妹去补办个身份证，她身份证丢了”

老师哪敢拦

“您妹妹是……”

“景疏毓”

景疏毓心里有些动容，江偌年没说实话，其实她也不太愿意让很多人知道自己身上的事儿，这个江偌年共情能力很强

到了现场景疏毓才彻底佩服了江偌年，他们不仅真的开车两个多小时来到了原本的事发地，现场景疏毓所记得的细节全部做了还原

负责还原现场的不是江偌年，但她显然很熟悉这个现场，应该下了功夫的

“我当时躲在……”

谁知江偌年摆了摆手

“我不需要你还原你自己，记得凶手是什么路线么？”

这里只有她和江偌年，外面还有个刚刚负责开车的警察

景疏毓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情绪，呼吸有些急促，该说不说，今天有点阴天，空气都是潮湿的气味，江偌年又专门挑了晚上，一切都太相似了

“等我两分钟，不需要暂停重演”

景疏毓蹙着眉，江偌年神态自若的靠着树

“当然”

江偌年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景疏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可以了”

江偌年轻笑

“我改变主意了，你应该对你家人的反应更加熟悉吧？”

景疏毓点头，于是被安排坐在了江偌年坐下的地方，景疏毓这才发现她不偏不倚坐在了当年的血泊里

“啧，肌肉练的有点狠啊”

江偌年捏了捏她的大臂，笑着说

“躺下，闭眼”

景疏毓头一次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算太美妙

她想着当时的场景，努力克制战栗的身体，突然感觉脖子被人扼制住了

景疏毓身体机能反应触发，下意识挣扎着挥拳击打，不想对方抬手接住把她按在地上，一瞬间被控制的恐惧袭来，她拼了命的挣扎，却少了应有的调理章法

明明在陆地上，她感觉到了窒息和压迫，黑暗的环境让她看不清脸，她被反制着扔在地上，手腕很疼，窒息感也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她坐起身睁开眼，看到面前那个黑影带起了连衣帽，晃晃悠悠，又带着嘚瑟的朝着山谷走

她想站起来反抗，刚刚的压迫让她没勇气抬手，突然她看见那个黑影双手不知干了什么，右手做出甩手的动作，她脑子嗡一声

“你扔了什么！”

江偌年缓缓回头，微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母亲的项链是被凶手取下来后丢弃的”

景疏毓愣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砸，江偌年走回她身边揽住她的肩

“闭眼，听我的，你没事，凶手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有你，你很安全，这是劫后余生，不是你的错”

江偌年声音很有蛊惑力，景疏毓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她顾不上自己的感受，红着眼眶着急告诉江偌年自己的发现，但攥着江偌年衣袖的手暴露了她的不安

“他一开始就没走！他把东西……把东西扔下，他扔下了什么东西之后就在拐角的树荫睡了，所以……所以他身上才是湿的，雨不大，十几分钟根本不会让他湿成那样！”

江偌年听完拍拍她的手

“别怕”

景疏毓战栗着喘息，江偌年站起身来走到景疏毓指的地方，景疏毓没说为什么，江偌年不指望她有证据，但她相信景疏毓的感觉，人在这种时候往往都肾上腺素超标，虽然痛觉之类的实感直线下降，但感官类的虚感却直线飙升，江偌年么，不是个讲求证据的人，经验让她更相信直觉和反应

的确，如果藏在这里和当年景疏毓藏身的地方互相看不见，景疏毓有这样的判断基于前方树丛茂密，如果有人经过就会有异动异响，哪怕是雨天，一个成年男子都不可能完全隐匿，况且凶手很自信，根本没打算隐藏

那么他留下要干什么呢，很显然这也许会推翻景疏毓的猜测，景疏毓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或许凶手在等什么人，等谁呢，这趟旅行知道的人很少，因为是家庭旅行，景疏毓没有和朋友说过，线索分成岔路口，表兄的朋友传出去的，或者存在与自己家庭和凶手之间的另外一个人

不是景嫁烟，景疏毓排除了这个人，她满脸病态，只能跟自己父亲联系，而以父亲的性情一定不会让妹妹知道自己一家的行程徒生难受，傅舟吗，景疏毓不确定，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排除她，毕竟这件事情的受益者是她

江偌年那边不知道看了点什么，走回来带了一身的潮气

“缓过来了么？”

景疏毓不由得再次感叹江偌年有点东西，她好像能用很短的时间窥探一个人的内心，并获得正确的相处方式

景疏毓默默点了点头，江偌年就递过去自己的左手拉她起来

“您有点可怕吧，惯用手都摸清了”

江偌年一怔

“那倒没有，我惯用手也是左手”

景疏毓确实没想到，借力起来的时候感觉到江偌年的左手似乎不太对劲，狐疑的看了一眼，江偌年笑了笑

“大拇指缺失，年轻时候卧底行动丢的”

景疏毓啊了一声

“年轻？你现在也很年轻”

“哈哈，那确实”

景疏毓也抹了把冷汗，笑了

江偌年收回手插着口袋，看了眼手机

“到了啊……走！姐领你吃饭去！”

江偌年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让人很喜欢靠近她，加之她警察的身份给人安全感，景疏毓一点也不排斥这个认识没多久的人

江偌年带着景疏毓回了市区，略微好奇的歪头问景疏毓

“上海有什么好吃的饭馆儿不？我这还真头次来上海，这么大个城市出差我都没来过，可真热闹啊”

“上海名菜都是坑外地人的，刚刚来的时候有个大路口，就是出了车祸那个，那边上有家味道很好”

江偌年一脸学到了的表情，不知道拿起手机给谁发了个语音信息

“我给你发个位置哈”

对面回的也是语音，男声很好听，温润如玉

“好，开慢点”

江偌年没回复，到地方下车她开心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走吧，我们去吃饭”

景疏毓下车跟着江偌年走，饭店没有特别大，但是人不少，江偌年大手一挥直接要了包间，实际上就三个人

小包间空调和氛围都比外面那乌烟瘴气的要好，不多时又进来个跟江偌年年纪差不多的警察，穿着蓝色警服外面套了制服外套

“爸说你直接跑来接人家了，我们去人家省厅扑了个空”

“吴老头在省厅，本来我说还原他就不答应，我才不去听他磨我耳朵茧子，呐，这就是涉事被害人，景疏毓”

男人朝景疏毓点了点头，景疏毓站起身来，江偌年轻笑

“不用不用，他也不是什么领导，他叫沈辞瑞，是案子的主办人”

景疏毓还是礼貌的问好

“沈警官”

这是还有下一轮的还原或者询问吗，景疏毓有点不解，江偌年看她表情纠结，弯了弯唇

“你的配合结束啦，不用那么紧张，我嘞，比他先到上海两天，所以就先接手了你的事情，叫他来只是吃个饭”

景疏毓看出两人关系似乎不一般，点点头安心的吃饭

出来的时候沈辞瑞也开了车，江偌年让他先回去，自己送景疏毓，车上景疏毓才问

“您和沈警官是……”

江偌年大方的笑了笑

“说起来有点像裙带关系，他是我老公，你昨天见到的那个领导是我爸，不过我们家清白的很噢”

景疏毓笑了，江偌年很有意思，她昨晚专门在网上搜索了江偌年，搜不到，但一般片警的信息都能搜到，她是缉毒警，或者曾经是，景疏毓看着她

要是……能好好长大，也能成为夜晚里很耀眼的这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