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正待故人

夜幕降临，此时正是京城三合楼生意最兴旺的时段，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薛西神同意合作，今夜已开始行动。”

一个女子握着手中一张纸条，似漫不经心地倚在围栏边，眺望着远处的灯火，若有所思。

女子脸上施着粉黛，一席红衣，显得明媚而张扬。

“安宁这是想哪位郎君了，这般出神？”

来人便是三合楼名伶朱小腰。朱小腰身着一身大红色，发顶佩满了流苏首饰，外加那摄人心魄的嗓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朱小腰是三合楼艳绝四方的名伶，同时是三合楼生意的掌权人。

而她，也是昔日名动京城的伶人——亦安宁。

闻声便能认得来人，亦安宁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纸条缩进袖口，随即转过身来，歪头盯了对方一阵。

亦安宁自然听得出言语间的调笑之意，倒也不恼，转过身来调皮地笑了笑，接过对方的话音：“那便如小腰所想，还在等他。”

朱小腰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郎君，能让我们安宁苦苦候了这么多年？怕不是个薄情郞。”

亦安宁却是摇了摇头，再一次望向远方，只留下了坚毅的侧颜：“他一定会来。”

朱小腰有些疑惑：“十几年未见，就算他来了，又如何认得你？”

“他能认得的。”

“我答应过他，要做他功成名就的见证者，定不能食言。”

“昔日我曾告诉过他，想求取功名，必须来京城，可毕竟，没什么家室背景的人，想在京城混下去可不容易。”

“我虽说也没多少能耐，但也当尽一份力，鼎力相助。剩下的，也只能全靠他自己了。”

“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可不是个喜欢别人施舍的人，很不喜欢亏欠别人。但这些，到底还是很有必要。”

亦安宁一句一句地诉说着自己的看法，一旁的朱小腰也听得仔细，嫣然一笑。

“我倒是更期待，看到我们安宁的这位故人了。”

不知是灯火辉映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亦安宁的眼眸也格外明亮，她望着远方的灯火，对未来无限憧憬。

“我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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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细柳镇的海祭，却也是众位江湖人士为了一个白玉匣子大开杀戒的血夜。

人人都不知这白玉匣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匣子的去留，足以决定整个江湖的命运。

一条偏僻小巷的深处，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外围安排了不少精锐的护卫，可见里面坐着的人地位不低。

“我们走。”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车内传出来，白色面纱挡住了她的容颜，不过也能使她眼底的寒意暴露无遗。明明没有武功傍身，但还是能够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六分半堂的大小姐，总堂雷损之女——雷纯。

马车刚刚移动，便被远处袭来的几把飞刀拦住了去路。只见一道轻盈的白色影子飘然而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此人容貌，运气的功夫便一连解决了好几个护卫。连那称得上今日首席护卫的任鬼神，脚背上也实实在在地挨了一刀，恰巧拦住他的步伐。

那人吃痛的拔下飞刀，怒瞪着眼前偷袭的人。

面前的男子身材修长，一袭白衣，眼底目空一切的孤傲一览无余。

目标已经得了手，他微微勾起唇角：“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你们就别去添乱了。”

清冷而低沉的音色，更是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之感。

沉下心思来，雷纯淡淡开口：“你若是要钱，可以提一箱黄金走；若是要名，我可以许你六分半堂堂主之位。还望你能让出一条路来。”

她只觉得眼前同样也是个追名逐利之人，只要她能开出足够的条件即可。江湖人都是生意人，赏金罢了，六分半堂给得起。却不成想，那男子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便谢绝了她的交易：

“名利是我心头好，但区区一箱黄金，一席堂主之位，可比不上我当街拦下六分半堂的马车。”

说罢，转动手中的三面刃，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两名护法自然是愤懑不平，可掂量过这人的实力，终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不敢上前。双方也因此陷入了僵局。

没过一会儿，隔壁街上一个侥幸逃生的下人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打破了当下的沉寂。他匆忙的跑到马车前，单膝跪地：“小姐，拓拔堂主死了！”

雷纯下意识地向那白衣男子看去，见对方对着自己的方向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果然同他们今夜视为目标的带匣者是一伙儿的。

“小姐，现在怎么办？”

“薛西神已死，这两个年轻人又有如此身手，我们拿不到匣子了。”

雷纯叹了口气：垂眸道：“放了薛西神的妻儿子女，事已不成，不必牵连他人。”

“是。”

今晚的一切，还要从阴雨绵绵的早晨说起……

【…………………………】

天衣居士许笑一门下唯一弟子，白须园信使王小石，不远万里下山赶来细柳，只为寻找身在细柳镇的白玉匣接头人，好将这白玉匣子亲手交给细雨楼少楼主——苏梦枕。

而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雷纯奉父命，以六分半堂的名义带回匣子，在种种威逼利诱之下，细柳镇的江湖人士听从六分半堂调遣，抓捕从海上来的带匣者，夺取匣子。

清晨时分，戏台上正上演着红袖刀大战六分半堂四大法王的戏码，王小石觉着新鲜得紧，忍不住驻足观赏。但反常的是，周围的看客无一例外的兴致平平。

王小石总归还是初入江湖的少年，眼底尽是崇拜和向往，朝身旁的壮汉靠近了些，试探问道：“这位大哥，这戏这么精彩，怎么大家都没什么兴致啊？”

身旁那人眼神有些复杂，见他一脸好奇模样，叹了口气，回道：“这再精彩的戏，演了八百遍，人也总会看腻的。”

“更何况，这细柳，马上就要上演真刀真枪的戏码了，谁还有心思看这些？”

话音刚落，戏曲也收了尾，看客们倒也捧场，周围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戏子退了台，看客也逐一退去。王小石看向空无一人的戏台出神，仿佛看到了自己似戏台上的苏梦枕一般挥舞红绸的姿态。

天下英雄之冠苏梦枕，他自是久仰大名。初入江湖的他，又何尝不想成为苏梦枕这般济世救人的英雄呢？

想到这，少年的面上显出几分浅浅笑意。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王小石这才敛回心神，寻找躲雨的地方。

此时，照野酒馆里聚满了江湖人士，酒馆不大，但也格外宽敞，微弱的烛光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显得整个酒馆阴暗而又有些许压抑。

越过这些人便可以看到，在酒馆角落的一桌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在烛火旁独自酌酒。

黑白二色本是最简单的颜色，可因着今日这儿的人穿的皆是深色衣裳，唯一的一抹白色便成了偌大酒馆里最张扬的色调。

然而，他们的喧闹很快便因为一阵寒风的侵袭戛然而止。为此，一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酒馆门口，眼底的警戒全部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