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任与现任共存

作者苏忱

主任的一个紧急电话将我召回了山城，不得已离开女儿。

被惦念、痛苦笼罩着的我坐在编辑部里情绪低落。灰色的心情像严冬的昆仑山上纷飞的鹅毛大雪一样弥漫，使我沉入到一种透心的冰冷之中，这是一种震颤绝望的冷。

责编同事跟随一个剧组在外地采站，主任让我暂时替代他的角色。我埋头编辑着稿件，思思、大佑、郭益则都伏案写着报导…

马副总编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在我傍晚将编好的稿件送交他审查时关切地问道：

马副总编你的脸色不好，这两天你编的稿件质量可是有所下降。

马总编的批评尽管态度随和，我还是飞红了脸，低下头难堪地默默无语。

马副总编工作中只要我们认真细致一点就可以了。你说对不对？

马副总编用商榷的口吻表示着他的原则和态度，态度依然柔和，令我冷冰冰的心感到了一丝温暖，忍不住心一热，泪水竟在眼眶里打转。

马副总编你怎么啦？

马副总编诧异地看着我，

马副总编你有心事？出了什么事？

黎雁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太想我的孩子了。

马副总编孩子？

黎雁我女儿脚部受伤截肢了，她的伤还没有好，我就离开了她…

马副总编前一段时间听你们部主任说你去西藏了，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我太官僚，对部下的关爱不太够。

马副总编以前听西尚介绍过你的情况，现在孩子需要你，你应该在她身边。

听到“西尚”两个字，我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我还是后悔自己在领导面前，用眼泪换来领导的关爱怜悯，只能证明自己是一个软弱的无能的女人。却没想到我的眼泪打动了他，

马副总编我去跟你们部主任说，给你两个月假，你就安安心心去照顾你女儿吧。

我又回到了拉萨，来到了女儿身边。

这一次到拉萨，甚至没有给冯峥事先打个电话，因为我要给女儿一个惊喜。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藏装的五六十岁的女人，长得很像央金，她的身旁站着狼狗南南，南南对着我吼叫了两声，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似的高兴地对我使劲摇尾巴。

“你找谁？”她打量着我。

黎雁你是央金的阿妈吧？我叫黎雁，是从山城来看望女儿冯北北的。

央金母亲热情地带着我穿过冯峥家的小院，院子里种着西红柿、大葱、南瓜、辣椒和鲜花，右边靠近墙角处种看一根桃树，使得这个小小的院子看上去青翠葱龙，富有生活气。

一走进透明的玻璃房，央金母亲就朝着屋子里喊道：“北北，你看谁来了？”

北北躺在沙发上，见到我激动地叫了声

北北妈妈！

伸开双手想从沙发上蹦起来，无奈行动困难，只能仰起半个身子。

黎雁小心，别动。

我急忙搂住女儿，女儿却在我怀里满不在乎地说：

北北我好多了，我都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又搂住我的脖子高兴地将她的脸贴着我的脸撒娇道：

北北妈妈，这一次我想你在我身边多呆些日子。

黎雁这一次妈妈一定要好好陪陪你，公司给了我两个月的假。

北北真的？哇，太棒了！

女儿兴奋地对着我的脸亲了一口。

中午冯峥和央金下班回到家里，见到我都很意外，

冯峥你怎么事先不打个电话，我们也好去接你。

黎雁坐民航的班车挺方便的，给你们打电话，就怕麻烦你们。

央金都是一家人，还见外什么？

她的话令我暗自一怔，偷偷地瞥了冯峥一眼，只见他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急忙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对央金说道：

黎雁你真好，冯峥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分。

说完内心有些伤感和苦涩，陪了女儿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道：

黎雁我还没有住下来，等住宿安排好了，再来看北北和大家。

央金不让我走。她的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冯峥也劝我留下吃饭。

冯峥你就别客气了。为了照顾北北，央金将她的阿妈接过来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下班回来吃现成的。现在开饭了，你还走什么呀。

于是只好留下来，摆了一桌子的菜肴。吃饭的时候，得知我可以在拉萨呆两个月，冯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冯峥你在这里有住处吗？

我摇摇头，他又问道：

冯峥你这趟来拉萨，是公费还是私费？

黎雁自费。

冯峥这么长时间住旅店花费可不小。这样吧，我去跟肖大姐说说，你可以住到她家去，节省点开支。

央金听了阻止道：

央金何必去找肖大姐，就住在这里嘛，

又对我说，

央金你可以跟北北住一个房间，这样更方便一些。

黎雁这怎么行呢？我去找个便宜点的旅店，花不了多少钱的。

央金你不是来看北北的吗，和我们住在一起，不是天天可以看到她了吗？

女儿也一个劲地在旁边缠住我留下来，我终于点头道：

黎雁好吧，只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就这样在冯峥家里住了下来。白天，当冯峥和央金上班去了的时候，我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女儿在大院里慢慢活动，狼狗乖巧地跟着我们。

女儿一直跟我回忆过去那些美好的生活，我看着女儿，心如刀绞。其实我又何尝不怀念过去呢？尤其是当女儿变成这样以后，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和冯峥彼此都能忍让包容一些，我们的家也就不会一分为二，故事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事已至此，能够给予女儿补偿的，只能是用母爱和父爱让她感到爸爸妈妈对她的爱依然如故，我自责地对女儿说：

黎雁都是妈妈不好，才让你受罪了。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够生活快乐！

女儿闪动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珠对我说

北北我知道。妈妈，其实，央金阿姨对我很好，我喜欢她。

黎雁看到央金阿姨对你这么好，我都很感动和内疚。

晚上我去看了肖大姐。肖大姐和他老公在客厅里看电视。肖大姐说：

肖主任听说你来了，这两天我们在忙，我还想过几天去看你呢！

又叫出他们的儿子跟我打招呼，我说：

黎雁长得这么高，成个帅小伙了。

待她儿子回到他的房间后，肖大姐笑道，

肖主任上次你呆的时间短，走得又匆忙，我们没来得及好好聊。

肖主任你看冯峥已经再婚了，听说你的男朋友也在拉萨工作，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呢？

显然冯峥对肖大姐说了我和西尚的关系。我苦笑了下，答道：

黎雁结什么婚呀，我和他结束了。

肖主任为什么？

肖大姐吃惊地说，

肖主任正是考虑到你和他的关系，冯峥才撤诉的呀？

我没有吭声，我想关于我对西尚的感情，关于我和他分手的事，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