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忱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结婚是圆满的结局,也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央金阿妈终于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央金的心就像被香甜的奶茶浸泡过一样美滋滋的。
婚礼订在5月1日的这天举行。
结婚的形式采用了汉藏结合的方式。
扎西心情复杂地开着肖大姐从科委大院借来的银色大奔,装饰成了一辆漂亮的婚车,车物前面扎着一朵红艳艳的大红花,车身周围贴着一圈色彩斑的纸花。
婚车停在央金住址外面,扎西留在车内,肖大姐陪着冯峥朝央金家的小院走去,小巷里漫延着浓浓的藏香味,扑向冯峥,使他的头脑格外清醒、活跃,以致不由得想到了他与黎雁的婚礼。没有婚车,没有婚纱照,也没有金戒指…现在他的兜里揣着一枚银光闪烁的白金戒指。这枚造型典雅的白金戒指是他为央金准备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拍了婚纱照,而且现在亲自到她的家里迎娶她。
坦率地说,他爱过黎雁,深深地爱过,他们的小屋里曾经充满了欢乐和笑声,但是后来欢乐和笑声被阻隔在由油盐酱醋柴构建的生活之墙中,遗落在岁月的流程里。现在他与央金的婚礼不能重蹈履辙,因为内心对黎雁的亏欠促使他弥补在了央金身上…
出现在冯峥面前的央金穿着一袭拖地的蓝底金色纹藏装,露出浅粉色的领口、袖子。显得端庄大方。冯峥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将那枚纯金的戒指套在了央金右手的无名指上。
祝贺的同事、亲朋好友将冯峥家里的客厅、院子里塞得满满的,人们吃着糖果、瓜子,喝着青稞酒……
扎西喝得酩酊大醉,冲着央金要酒喝。
央金你不能再喝了,
央金制止他,扎西摇摇晃晃地举着空酒杯舌头僵硬地对她说:
扎西只要你、你幸福就行。你、你我没有缘,下辈子我们再、再结良缘。
央金羞红了脸,坚决地说:
央金你不能再喝了!
肖大姐喊她的丈夫扶扎西到自己宿舍休息,扎西缠住冯峥喋喋不休地说:
扎西伙计,你、你要好好待、待她。
在众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扶走了扎西。
冯峥心里明白,扎西喜欢央金,但是感情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他不希望扎西因此耿耿于怀。
结婚是圆满的结局,也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央金感受到扎西越来越陌生,这是一种无法同时拥有爱情和友情的遗憾。
这种已经开始的新生活不仅仅使她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友情,而且一种可怕的不幸才刚刚拉开帷幕…
扎西开着他那辆浅揭色的丰田越野车来到冯峥家门口。冯峥将照相机放进挎包里,央金又把昨晚特意为他们两人烙的饼子、一袋梨子和两矿泉水装进挎包中。
冯峥装这些东西干什么呀、又不是去逛林卡。
央金山沟里没吃的,到哪去找吃的?
冯峥提上挎包推开客厅的门,北北从楼上奔了下来,缠住他要跟他们一块去。
冯峥不行,我们是去工作的,带着你不方便。
北北不甘心,跟着冯峥来到丰田车前,狼狗南南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冯峥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到扎西旁边的位子上,北北也不客气地拉开后座的车门要上车。
冯峥生气地喝斥道:
冯峥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北北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北北去年你就说过带我去看野生动物,你怎么说话不算数!现在是暑假,又不上学。
冯峥去年是去年……
扎西别哭了,去就去吧,反正车子坐得下。
扎西说。
北北立马停止了哭泣,蹦到座位上,狼狗也跟看上了车。央金手里拿着一块馒头、两根香蕉、一瓶矿泉水追了出来,冲着北北说:
央金你还没吃早饭,拿着!
又走到扎西跟前,叮嘱道:
央金别着急,开慢点。
扎西没吭声,神色却有些苦涩,他想:她这么说,担心的并不是我,而是他的安危。
丰田车沿着拉萨城东面的公路驶上了拉萨河大桥,顺着移动的车窗看出去,西藏大学一排排玲珑的楼房掩映在河原上一丛丛茂密的树林中,河边上垂柳摇曳,柏树葱翠。有人在河里打鱼,打鱼的方式很是奇特,打鱼的人在一段狭窄的河面拉开鱼网,分别站在河的两边拉着鱼网的两个男人移动着双脚缓缓地溯流而上,看起来像在河面上架起了一副排球网。
北北好奇地说:
北北他们在干什么?
冯峥网鱼
北北这样打鱼?这样怎么打鱼?
北北瞪大眼睛追问着,冯峥笑道:
冯峥开眼界了吧,我和你妈都这样打过鱼呢!
北北真的?
北北眼睛一亮:
北北我妈还喜欢打鱼?你们是怎么网鱼的?网到鱼了吗?
冯峥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我们去打鱼,就像他们一样,你妈站在河的那边,我站在河的这边,拉着网往前走,网在手中颤动,我就叫你妈放绳子,我把网朝自己这边拉,一直把网拉到岸上,将卡在网里的鱼取下来……
冯峥有一次我们去网鱼,一下子网了20多条。
北北真的吗?我也要打鱼,哪天带我去网鱼?求你了。
北北嚷着,而冯峥则沉浸在打鱼的往事中。
扎西咳嗽了两声,冯峥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回忆与黎雁的婚烟总是不妥,尤其当着扎西说这些,他有些猛尬地问扎西:
冯峥抽烟吗,我来给你点。
冯峥从挡风玻璃下的车台上拿起香烟,点燃,塞到扎西口中。
天空蓝得像海子。河水、山峦连同湛蓝的天空都在车窗外流动,路上一辆三菱越野飞驰而过,扎西开足马力与三菱越野车展开了拉力赛。
那个驾三菱车的男人车开得真野。北北想。
扎西将车驶进了墨竹工卡县境内的一条山沟里,山沟里十分僻静,没有村庄,看不见人影和牛羊。
有许多呱呱鸡在岩石下山坡上自由自在地追逐、觅食。呱呱鸡发出的“咯咯”声令这片山谷显得生机勃勃。北北的视线被小鸡可爱的模样吸引,惊呼一声朝小鸡们跑去,狼狗南南兴奋地冲到前面。
冯峥站住!
冯峥一声怒吼,吓得狼狗停止奔跑,而北北却没有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山披上,抓住两只落伍的小鸡,撩起衣角把它放在里面,冯峥飞快走到她面前,北北抚摸着毛绒的小鸡说:
北北它们真可爱!
冯峥把它们放了。
北北为什么?我又不伤害它们,我要把它们带回去养大。
冯峥唬着脸坚持要女儿放掉小鸡。扎西来到二人身边,对冯峥说:
扎西算了,不就两只小鸡吗,何必这么认真。
冯峥坚决地说:
冯峥不行,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是来保护野生动物的,怎么能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
北北哭丧着脸放掉了衣围里的小鸡,小鸡闪动着羽翼不全的翅膀迈动小腿迅速钻到了灌木丛里。
几声清脆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尖锐刺耳,在山谷里回荡,枪声是从山的另一面传来的,被枪声惊起的野鸽惊慌地山原上飞过。
冯峥加快了脚步朝着枪响的地方奔去,狼狗带头跑在前面,北北艰难地跟在最后面…
冯峥和扎西爬到山上,看见山腰上一个男人端着枪,距离他后面一侧的山坡也有人提着枪;山脚下停着一辆车,由于距离遥远,车显得很小像玩具。
冯峥顺着端枪男人的枪口望过去,很快看见接近山峰的位置上一只盘羊在乱石上跃动。
冯峥别开枪,不准开枪!
冯峥喊叫着朝山坡下冲。男人置之不理,扣动了扳机,“砰砰”的枪声又在山谷里震荡。
冯峥一边朝下冲一边扭头望一眼盘羊的方向,盘羊继续敏捷地在岩石上跳跃。男人换了姿势,单腿跪在地上装子弹,冯峥疯狂地挥动着双臂奔向他。快到他身边时,他发现这个人就是先前驾驶三菱越野车的那个男人。
冯峥住手!
冯峥大叫一声,抓住了西尚的双筒猎枪。
西尚干什么?
西尚立起身瞪着双眼。
冯峥盘羊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不许射杀它!
西尚那又怎么样?
西尚傲慢地踢了踢他的脚下,冯峥这才发现:几只被打死的蓝马鸡歪着脖子躺在地上。
冯峥你在犯法,我要控告你!
西尚你是谁?
冯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你的同伴必须停止屠杀。
西尚是吗?
西尚冷笑着又端起了猎枪,冯峥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西尚一个趔趄。他的枪随着他的身体摇晃,他的手指在摇晃的过程中失去控制碰动了扳机。接着是连续两声震天动地的声响,从枪口里射出的第一发散弹打在了岩石上,铅弹似浪花四处飞溅;第二发散弹呼啸着越过山岩和灌木丛,像奔腾的雅鲁藏布江涌流着。
随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宛如山洪爆发的绝唱令人颤栗,让人震惊。冯峥和西尚顺着那绝唱的方向望过去,都惊讶地看见:北北像一株被砍伐的树木一般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