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异鬼之灾与王权纷争已经尘埃落地十年有余。

　　曾经一度险些血脉断绝的史塔克家族在一次次的灾难中，依靠出众的年轻一代最终在权力的游戏里笑到了最后，三个流淌着狼王之血的王者统治着这片再度焕发了生机的土地。

　　“人们总说那三位大人是史塔克家族里最杰出的一代，其实真正的最优秀的小狼是艾莉亚。”

　　和平的到来，令饱经风霜的风息堡公爵詹德利.拜拉席恩终于也有了闲下来，和年轻人们围着火堆讲古的余裕。

　　年轻的小骑士侍从簇拥在他的身旁，好奇地问：“是那个在临冬城之战里刺杀了夜王的艾莉亚.史塔克小姐吗？”

　　詹德利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火焰，轻声感叹：“是啊，艾莉亚……兰尼斯特、史塔克、拜拉席恩这些高贵伟大的家族，终有被人们遗忘的时刻，那些围绕着铁王座发生的诡计阴谋与争战，也终有在书卷里褪色的那一天，唯有临冬城里艾莉亚对夜王刺出的那一刀，会永远的流传下去。”

　　小侍从似懂非懂地跟着点点头，又问：“可是大人，艾莉亚小姐现在去哪儿了呢？她为什么没有像传奇骑士布蕾妮女士一样，成为一位高贵的女士，统治一片封地呢？”

　　詹德利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的天际，“她呀，是真正的奔狼之血，从不留恋耀眼的王冠与高大的王座，现在应该正在大海的另一边，寻找着世界的尽头吧。”

　　与此同时，厄索斯大陆以南，玉海的中央，一座当地人称为“雷岛”的岛屿之上，一群人正在茂密的丛林中失魂落魄地狂奔着。

　　尽管他们为这次探险提前做了几个月的充分准备，雨林中复杂的环境、经历过极端诡谲险境后无法平息的心跳、与那身后不远处紧紧跟随着的追兵，依然渐渐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是古老者！是古老者！古老者们迷宫里的诅咒是真的！夜狮啊！请您护佑您的子民吧！”临时雇佣的当地向导崩溃地瘫倒在地上，惊恐地大叫着，可谁也没有余力去阻止他。

　　探险队中与艾莉亚一同从维斯特洛出发的老人凯恩走近她的身边，提议道：“女士，这样下去不行！请您带着一个小队先行离去，我们剩下的人会在这里阻击它们，给你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艾莉亚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也曾叫她独自离去，自己替她面对危险的相貌丑陋的高大混蛋，摇了摇头：“不！你们的人数不够，会全部死在这里的。”

　　凯恩仍旧坚持：“我的女士，这里不是临冬城，这里的地形，即使是曾经刺杀过夜王的您也无法发挥实力，您留下来，只会和我们一同被那些怪物屠杀，而这里，绝不该是您陨落的地方。”

　　“可是……”艾莉亚还要再说。

　　这次这个一贯听从她命令的骑士，这次却没有听完她的话，冲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

　　骑士们一拥而上，抱住了艾莉亚疲惫的四肢，不顾她的挣扎，把她驾到了她那匹名为“珍妮”的爱马背上。

　　凯恩没有再去关注艾莉亚愤怒的高喊，整个人走进了斑驳的阳光里，洪亮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能有幸和夜王终结者艾莉亚.史塔克女士一路同行至此，已是我们毕生最大的荣耀。

　　临冬城外可怕的异鬼没有令我们放下武器，兰尼斯特家族奔涌的铁骑没有使我们吓破胆脾，夷地横行的蛇蜥面前我们也不曾屈膝，今天我更不相信有一位维斯特洛的勇士会甘心放弃。

　　此战过后，从北境到多恩都会传遍歌颂我们的诗篇，即使就此回归诸神的怀抱，也是不虚此生，小伙子们，架盾！”

　　“是！！！”探险队里剩下的维斯特洛骑士们终于又被激起了最后残存的勇气。

　　被护卫着离去的艾莉亚，听到背后很快就响起的厮杀之声，明白此时已没有了犹豫的时间，只能狠下心来，夹紧了马腹。

　　究竟是骑士们豁出一切的最后阻击起了效果，还是有新的状况出现，艾莉亚不愿细想。

　　总之直到他们终于看到海岸线的时候，一直紧追着他们的那些狰狞怪物也没有再出现。

　　心知不能放松警惕，艾莉亚督促着劫后余生的骑士们有序地登上了来时的舰船。

　　一个骑士走近船舷边仍盯着丛林不肯放弃的艾莉亚小心地暗示道：“女士，凯恩大人他们恐怕……我们还是……”

　　艾莉亚心里也明白那个男人应该已经没有了幸存的可能，再拖下去也无济于事，终于下定决心：“起锚！”

　　巨舰在海风的帮助下，碾碎了一朵朵浪花，在玉海中义无反顾地前行着，从白天持续到黑夜。

　　安抚完剩余船员们心情的艾莉亚回到了自己的船舱里，卸下了紧绷的软甲躺倒在床上。

　　慢慢地，她整个人捂住被子蜷缩到了角落。

　　见惯了生死的她不至于再像小女孩一般哭泣，可是一个人独处时做出这种无助的姿势，自她离开黑白之院后，这也是第一次。

　　离开维斯特洛的时候，艾莉亚是真心与过去的生活做了了断，即便这些年里也会经常思念起家人，可一次次刺激的历险，各种未知的奇妙景色，不断带给了她新鲜感，让她从来没有升起过再回维斯特洛大陆的念头。

　　无数身临险境的经历，在如今可能是已知世界数一数二刺客的自己面前，也从来没有造成过一丝丝的困扰。

　　然而这次在雷岛地下迷宫里见到的恐怖场景，终究在艾莉亚心底留下了一抹阴霾。

　　“女孩，你的一生会合上很多双眼睛，蓝眼睛，绿眼睛，还有棕眼睛……”红袍女对艾莉亚说。

　　艾莉亚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发现汗水早已打湿了整件里衣。

　　烦躁令艾莉亚苦恼不已，顾不得这些年来保持的良好习惯，她打开窗户，让海风吹进来，即使风寒她也不想去在意。

　　“等等，那个是……”艾莉亚只是下意识地朝甲板上望去，却在月光下看到了一个比梦中的红袍女更令她意外的身影。

　　顾不上喊醒其他人，她随便抓起一件袍子披上就朝甲板上奔去。

　　“凯恩！你是什么时候……其他的人怎么样？”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艾莉亚的胸口，让她没有心思考虑任何事情。

　　然而，月光照耀着的船头甲板上转过身来的凯恩，却让她瞬间被冰冷从脚底贯穿了头顶。

　　那是和雷岛地下迷宫里一般的怪物，原本是五官的地方，长满了不停蠕动的脓包，破裂之时偶尔能看到无数充满纯粹恶意的眼睛在亮黄色的脓液中不停眨动，身上却仍旧穿着凯恩的衣服。

　　艾莉亚无助地后退着，说不出话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父亲被斩首的午后，而自己又成了那个只会在围观的人群中，无声哭泣的小女孩。

　　她跌跌撞撞跑回船舱，用力敲响每一扇看到的舱门。

　　舱门应声而开，走出来的却不是熟悉的船员，而是同样的怪物向她缓缓逼近。

　　最后的求生本能灌注进她僵硬的双腿，她忍着恶心与恐惧，挤开怪物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里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被风熄灭，艾莉亚扣上房门，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艾莉亚也一点点远离着房门，朝墙角退去。

　　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踉跄，低头看去，那把“缝衣针”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剑身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冽的光芒。

　　她抓起剑，举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恢复了冷静，如同当年一般闭上了双眼。

　　“用尖的那头刺向敌人。”哥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当面对死神的时候，我们应该说什么？”又有一个声音问道。

　　“不是今天！”她轻声低语，这一刻，已知世界最强刺客的气势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