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别院

“楚公子。”

挤过人潮，南乔来到楚骁面前，低声唤他，却未得他任何反应。

看到熟人，钺雷也没再叫，乖顺的蹭着楚骁的裤腿呜咽着。

“楚公子，您怎么弄成这样？为何还不回家？”

大概是回家两个字触动了他，楚骁抬头看向主仆二人，嘴唇翕动，却半个字也未说出，他神情落寞，完全不似在山上那般洒脱不羁。

“我没有家可回了。”

良久，他长叹一声，却让南乔和明月双双怔住。

南乔回首，漫天火势就在眼前，已然昏昏的天却因火光照耀亮如白昼，她艰难地张嘴，瞪圆的双眼难以置信，“走水的，是你家？！”

是疑问句却带着万分肯定。

见少年未曾否认，南乔急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曾跑出来了？火势这么大，得先找人扑灭才行！”

没等楚骁回答，南乔忙从腰间解下刻有芜华纹样的玉交给明月，吩咐她：“叫车夫拿着信物去县衙，让他们抓紧调消火队来，万不可耽误了！”

虽是身在别院，可芜华郡主的名头却不可轻忽，至少这方远县的衙门，不敢怠慢。

看到她腰间的玉佩，楚骁眸光微闪，随即出声制止了她。

“不必麻烦了，就算是消火队来，也于事无补，该烧的都烧完了，火势不会继续蔓延下去。”

或许刚回来时见起了火，他有几分惊惶，但此刻，他已然冷静下来，更清楚的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

果然，他这话才落下不久，火势便渐渐小了下去。

若不是他神色落魄，恐怕南乔都要以为这火是他自己放的了。

犹豫片刻，到底问了出来，“你家既烧了，那家里人呢？”

“这宅子只有我和一个小厮，小厮让我派去乡下收租了，幸是家中无人。”

说是幸运，可他满脸苦涩，令人动容。

想他无处可去，南乔到底心生不忍，“我家只有我和母亲在，你若无处落脚，不如先跟我回去，等我禀明母亲缘由，再派人去接应你的小厮。”

他沉默不言，似在考虑，南乔不知他有何难言之隐，也并未催促。

火势渐消，人潮退去，夜幕悄悄降下。

“姑娘，天色已晚，再不家去，夫人要担心了。”

明月在身边低声提醒，而南乔还在等他考虑的结果。

见他仍不言语，南乔也有些为难，悄声问明月：“你手里可带了银子？”

明月摇了摇头，“姑娘是去礼佛的，又有家仆随从，便只带了些碎银而已，楚公子落魄至此，到底是出手帮助过姑娘，带回去禀明夫人，由夫人处置是最好。”

南乔跟明月是一样的想法，没再犹豫，她走近楚骁，对他伸出手来，“楚公子，跟我回去吧！”

楚骁一抬眼，望见南乔眼底的坚定以及明月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别院门口，芜华郡主身边的玉嬷嬷早就等候多时，一见马车停下，忙迎了上去。

“姑娘可回来了，郡主都问了好几回了，生怕姑娘路上遇了险。”

见明月跳下马车，玉嬷嬷连声责怪，“姑娘上山忘了时辰，你伺候在姑娘身边，怎的也不知道提醒？”

“嬷嬷可冤枉我了，姑娘一片孝心，哪是我提醒了就能阻拦的。”

南乔就着玉嬷嬷的手慢慢下了马车，到底玉嬷嬷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十分得脸，南乔带了人回来，必然是要先经过她的。

听完前因后果，玉嬷嬷再看楚骁，眼神便多了几分和善。

“既然是姑娘的恩人，那就随奴婢先去客院稍作休整，去见过了郡主再定夺。”

随即玉嬷嬷又看向南乔，“姑娘脚上的伤也先让府医瞧瞧，免得郡主挂心。”

全程楚骁不曾开口，进门前，南乔冲他福了一礼，向他解释，“这是我母亲身边的玉嬷嬷，稍后她会带你去客院的。”

闻言，楚骁低声道谢。

等南乔进了门，玉嬷嬷才领着他进去，楚骁也才有机会稍稍打量这座别院。

大门上虽未挂匾，但门口气派的石狮子以及十步一岗的守卫，都说明了这座别院的不简单。

听玉嬷嬷口称郡主，联想到南乔腰间玉佩的纹样，楚骁心里对别院主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玉嬷嬷将楚骁带到客院后，哪怕不确定他会在别院停留多久，仍有条不紊的指派了伺候的丫鬟小厮。

“楚公子先行洗漱休整，等明日再见郡主不迟。”

到底是在别人地盘上，楚骁自然无异议，一切听从安排。

这边府医看过南乔的脚后，交代了她休养不可乱跑活动，玉嬷嬷也恰好来了未梵院。

“玉嬷嬷，楚公子安顿好了吗？”

一见她，南乔便急忙发问，玉嬷嬷忙点头，又问了她的伤势，见她脚踝肿得厉害，满眼心疼。

“姑娘下次上山可要多带些人，伤了脚又得疼好些天，郡主也要心疼的。”

听说芜华郡主还等着她用晚食，又怕她见了自己的伤处心疼，便央求玉嬷嬷帮忙隐瞒，瞧她撒娇的架势，玉嬷嬷只觉头疼。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玉嬷嬷招架不住的应了，又道要向郡主报平安，才匆匆离去。

回了主院，这边刚摆好膳，想必也是听说了南乔回来的消息。

自打离京来了别院，芜华便如同失了养分日渐枯萎的花朵，不仅迅速的消瘦下去，连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原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可十年别院生活，郁结于心，明明不到三十，却如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虚弱。

未见南乔的身影，芜华皱起眉头，“乔儿呢？”

“下山时伤了脚，府医看过后，说是不宜走动，便没过来。”

玉嬷嬷伺候芜华起身时，将南乔带楚骁回别院的缘由经过悉数说出。

芜华低头思虑片刻，才问：“那孩子你怎么安排的？”

“如今暂住客院，等您明日见过后再决断。”

芜华摇了摇头，落座在饭桌前，不过走动几步而已，便连连咳嗽，引得玉嬷嬷连忙抚拍后背。

好一会儿才听得芜华低声询问：“你瞧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