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京城，寒风卷着几片枯叶拍打着窗棂，发出簌簌的轻响。
屋内早早燃起了暖融融的炭盆，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的沉水香气息。
崔令望独自坐在窗边的暖炕上，窗纸上映着跳跃的烛光。她手中握着的，正是刚刚由永华公主府“退回”的那个青玉缠枝莲纹攒盒。
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打开盒盖，里面那碟栗粉桂花糕依旧码放整齐，只是早已凉透，失了那份温润的甜香。
她的目光并未在糕点上停留，而是直接探向糕体之间，拈出了那张熟悉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素笺。
展开。
太子丁程鑫那沉稳有力、风骨峭拔的字迹映入眼帘：
“桂香清冽，栗粉温润，确解秋乏。棋局虽大，落子无悔。素笺妙语，亦如清泉涤尘。”
崔令望的目光在“棋局虽大，落子无悔”八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烛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映照出复杂的心绪。
这看似寻常的回应里，似乎藏着更深的东西——是对她之前笺中“方寸棋枰”、“掌上乾坤”的应和，又像是在诉说他自身所处位置的某种心境。
那“清泉涤尘”的比喻，更带着一种含蓄的……肯定？
甚至是……一丝熨帖？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如同冰面上一闪而逝的微光。
这隐秘的文字往来，如同冬日里悄然生长的一株藤蔓，缠绕着无人知晓的角落，带来一丝微妙的慰藉与博弈的快意。
她小心地将素笺重新折好，贴身收在袖中的暗袋里，那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就在这时，墨秋轻轻叩门而入：
“小姐，今儿个是十五，老夫人那边传晚膳了，让您过去松鹤延年堂呢。”
崔令望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端庄。
她起身，由墨秋伺候着披上一件厚实的银狐皮滚边月白色锦缎斗篷，又将那青玉攒盒递给墨秋。
崔令望“收起来吧。”
声音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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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延年堂
老夫人的松鹤延年堂是相府最温暖也最庄重的地方。
此刻，堂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巨大的紫檀木雕松鹤延年屏风前，摆着一张足够容纳十余人的红木嵌螺钿大圆桌。
上好的银霜炭在角落的鎏金兽首炭盆里烧得正旺，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深秋的寒凉。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淡淡的檀香。
崔令望步入堂内时，人已基本到齐。
老夫人端坐主位，身着深紫色缠枝福寿纹锦缎袄裙，外罩一件玄色缂丝福字纹坎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镶祖母绿的抹额，面容慈祥中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她手中捻着一串油光水润的紫檀佛珠，正含笑看着儿孙。
崔相，崔仲明，坐在老夫人左下首，身着家常的靛青色直裰，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处理完朝务后的些许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有神。
他正低声与老夫人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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