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绵长又带着奇异清冽的酒香,瞬间在小小的院落中弥漫开来!
那香气仿佛凝聚了山间云雾的精华,初闻清雅,细品却蕴含着烈火般的底蕴,令人闻之欲醉,心神俱震!
陌夷苍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倏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崔令望怀中的酒坛!
当他看清那坛身古朴的黑色陶土、坛口深褐色封泥上清晰的流云印记时,他那双阅尽沧桑、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喉结甚至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浮云烧?!还是二十年份以上的极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渴望!
这酒,对他而言,不仅是口腹之欲,更是一种近乎执念的追求!
他隐居多年,早已断了念想,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世家小姐手中得见!
崔令望捕捉到他眼中的动容,心中稍定,双手恭敬地将酒坛奉上:
崔令望“正是浮云烧。晚辈知前辈好此物,特寻来献与前辈。”
陌夷苍的目光在酒坛和崔令望脸上来回逡巡,复杂难明。
震惊、怀疑、渴望、审视……种种情绪交织。
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已消融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
他并没有立刻去接酒坛,而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
“小丫头,你……确实让老夫意外了。能寻到老夫的踪迹,还能弄到这浮云烧……手段不小。”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看透崔令望的灵魂:
“你的诚心,老夫看到了几分。这酒……老夫也确实心动。”
崔令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陌夷苍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严肃,
“医道非儿戏!非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恒心者,难以窥其门径!老夫不收徒,并非虚言,实因不愿误人误己,更不愿所托非人,辱没师门!”
他看着崔令望瞬间黯淡下去却又强撑着不肯放弃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念在你寻得此酒的份上,也念在你这份……执拗。老夫给你一个机会。”
崔令望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
崔令望“前辈请讲!无论什么考验,晚辈都愿意一试!”
陌夷苍转身走进屋内,片刻后,拿着一本厚厚、纸张泛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书走了出来。
那书看起来极其古老沉重,封面上是四个古朴遒劲的篆字——《九玄针经》。
他将书递到崔令望面前,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拿着。此书乃老夫师门不传之秘《九玄针经》的上半部,记载人体经络穴道之玄奥,及一百零八种疑难杂症的基础针法推演。其内容艰深晦涩,非寻常医书可比。”
“三日!”
他竖起三根手指,目光如炬地盯着崔令望,
“三日后此时,你再来此地。将此书前三十页,一字不差地背诵于我!同时,需能清晰阐述其中三道针法推演之理路,不得有丝毫谬误!”
“若你能做到,老夫便破例收你为记名弟子,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
“若做不到……”
他指了指崔令望怀中的浮云烧,又指了指她手中的《九玄针经》,
“这酒,你带回去。这书,也还给老夫。从此,莫要再来扰老夫清静!”
三日!背诵三十页艰涩无比的医经,还要理解阐述其中三道针法推演!
这考验之难,简直如同登天!
寻常医者,便是钻研数月,也未必能完全理解其中奥妙!
崔令望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古籍,又看了看陌夷苍不容置疑的眼神。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浮云烧轻轻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双手紧紧抱住了那本《九玄针经》,仿佛抱住了唯一的希望。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崔令望“晚辈崔令望,谨遵前辈之命!三日之后,必当前来复命!若不能通过考验,自当依前辈所言,绝不再扰!”
陌夷苍看着少女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斗志和孤注一掷的光芒,心中微动。
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茅屋,关上了门。
院中,只剩下崔令望主仆二人。
墨秋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晕和紧抿的嘴唇。
崔令望低头,指尖拂过《九玄针经》那冰冷粗糙的封面。
前路艰难,但她别无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将书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住了通向未来的钥匙。
崔令望“墨秋,我们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崔令望“回去!这三天,我……不需要休息了。”
夕阳的余晖将主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来时怀揣美酒,归时怀抱经书。
一场以三日为限、关乎命运的残酷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崔令望知道,这三天,她将与时间、与艰深的医理、与自己意志的极限,进行一场无声的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