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光悄然漫过松鹤延年堂的云母窗棂,柔和的光线洒落在紫檀透雕镜台上。
老夫人已端坐在那里,神情安然,眉宇间透着几分威严。
两名梳头娘子正跪在地上,手中犀角梳蘸了桂花头油,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那一头如银丝般的发髻。
每一下都轻柔细致,将发丝抿得一丝不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混合着清晨特有的凉意。
寅时三刻,青雀檐铃刚晃过第五声,崔令望的身影已出现在松鹤延年堂的鎏金帘外。
艾青色裙角微动,守门的张嬷嬷见状,连通报都来不及便掀了帘子
——满府皆知,老夫人等这位大小姐的心情,比等待观音诞的晨钟还要迫切。
崔令望“孙女给祖母请安。”
崔令望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正准备屈膝行礼,却被一双温和的大掌握住手臂。
“杳杳,快快到祖母这边来。”
声音里满是宠溺。
老夫人斜倚在紫檀回纹罗汉榻上,未等她行完礼,便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又亲切。
“用过早膳了没有?”
崔老夫人满目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小孙女,那张娇俏可人的脸上已然能窥见未来的风华。
崔令望“还未。”
她轻轻靠进祖母的颈窝处,语气娇软,带着小女儿的撒娇意味。
鼻尖萦绕的是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和温润气息,眼眶却忍不住泛红,一滴泪悄然滑落。梦中,祖母病榻上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那痛苦的挣扎、未能享福的最后一刻,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心底。
崔老夫人感觉到脖颈处的湿润,瞬间警觉起来。“杳杳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她神色微沉,“定是你那不成器的哥哥!”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赵嬷嬷,声音略显严厉:“去把大少爷给我喊来!”
崔令望连忙抬起头,慌乱地用手里的帕子擦去眼泪。
崔令望“祖母,不是哥哥,是昨个儿夜里被梦魇住了。”
崔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佯装生气地道:“我量他也不敢欺负你,他要是真敢这样做,你父亲早就收拾他了。”
崔令望“噗嗤。”
崔令望破涕为笑,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弧度。崔老夫人伸手,像哄孩子一般,慢慢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而温暖。
“杳杳放宽心,梦都是反的。有我们崔家在,有祖母和父母兄长在,一定会保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崔令望的眼眶再次发热,她忍不住缩进祖母怀里,感受那份踏实与安心。这就是她的祖母啊,世上最好的祖母。
崔令望“祖母~我饿了~”
她窝在祖母的臂弯里,语气娇憨,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好,我们去用膳。”
老夫人牵起她的手,起身朝西次间走去。
早膳摆放在那张酸枝木圆桌上:
一盅雪蛤燕窝粥盛在定窑白瓷里,晶莹剔透;
四色缠花小酱菜用翡翠碟子托着,色泽鲜艳;
最显眼的是那盘金丝卷,酥皮裹着玫瑰卤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你尝尝这个。”
老夫人亲自夹起一块水晶虾饺递过去,薄如蝉翼的皮子隐约透出里面粉嫩的虾茸,
“昨儿新来的岭南厨子做的,比我瞧过的御膳房出品还精致。”
崔令望抿嘴一笑,腕间羊脂玉镯碰撞青瓷碗沿,发出清脆叮当声,宛如泉流低吟。
她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祖母案前那盏未动的牛乳,随即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缂丝小囊。
崔令望“孙女儿新配的豆蔻粉,您兑着喝最是养胃。”
“我的乖乖。”
老夫人眼眶倏地一红,将崔令望揽进怀里。
这味药粉是崔令望翻遍《千金方》精心配制的,只为缓解她深夜时常发作的胃痛。
在这满堂儿孙之中,唯有她记得祖母三更时分总会隐隐作痛的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