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之境(下)

殷诛温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帝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殷诛着一身青衣，正从身旁挑了一条红线，和她的目光相对——

　　“你方才挑的那个只是姻缘线而已，我现在挑起的这条却是仇怨线。”殷诛转瞬便从远处来到了她的身旁，将这条红线递给了她。

　　帝书伸手去碰，便听见了这条红线上的声音。

　　“天道昭昭，正义长存！你杀人无数，沾染满手血腥，是时候了结这段仇怨了！”

　　帝书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将清凌凌的目光投向殷诛：“爱憎会、恨别离、求不得……这里都有吗？”

　　殷诛闻言轻笑。他苍白的手抚过周围的红线，划出一道又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芒，他的足尖在虚空中点过，破碎金芒与万千红线伴随在他的身后，他旋身向后退了几步，伸出双臂，合上眸子，仿佛在倾听那些红线之中蕴藏着的声音。

　　帝书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夺天地造化的奇景，眸中倒映着万千红线凝在殷诛身旁的影，那将成为她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虚空中所有的红线尽数被殷诛吸引而来，金芒穿梭之中，它们被服服帖帖地编织起来，织成了一件红色的衣袍。

　　殷诛利落地将它穿在身上，再次走近帝书。

　　浩渺无边的世界中再没有一条红线，它们再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构成了这件因果道袍，有了共同的归属。

　　“大千世界，万千因果，系于一人。”殷诛拢了拢袖子，红线虽然织成了道袍，金芒却在他的周围闪烁不逝，“我承接世间因果，将生命与因果相连，以因果为修行大道。”

　　帝书眨了眨眼：“世间因果不失，师父想必会长生不老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殷诛笑了笑，“是的。”

　　……

　　帝书从来没有设想过如殷诛这般强大的存在会遇到什么解决的意外，她算不到命数无常，看不到世事翻覆，红线蔓延之处并非无穷无尽，只是因为太远太远，无法暂时窥到它的终点而已。

　　所有人的因果红线、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以它既定的轨迹不断向前行去，没有什么事物会是一成不变、永远停留在原地的，彼时回头再看，她才会发现她这一日所见所感是永恒的。

　　她只是帝书而已。

　　她尚且不是今日的黯霜。

　　而黯霜，眼看着帝书与殷诛消失在这片因果之境中，面露沉思之色。

　　“你在想什么？”那声音慵懒而随意地发问。

　　“我忘记了。”黯霜望向远处的目光有些凝滞。

　　“我以为我只来过一次因果之境，那破落。”她道，“但其实很多年前，我早就来过这里了。”

　　“哦，是这样啊。”那声音并不意外，“但是，你记忆缺得还少吗？你那零零散散，错综复杂的记忆，我看着都觉得惨不忍睹。”

　　“彼此彼此。”黯霜收回视线，眯着眼睛看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零散也不会比你的灵魂碎得更散了吧？”

　　“我亲爱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