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雨还在下着，此时恐怕已经亥时了，我是第一次这么晚出门，我紧紧的攥着伞，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王侍卫看出我有些紧张，便与我攀谈起来。他说他和阿悟是同乡人，幼时常常一同玩耍，后来一起被卖到了赵府，不过也幸好有彼此，平时也好有个照应。

他还说那些和卢炜熟悉的侍卫都叫他卢二郎，因为卢炜原本有个大他十岁的哥哥，只是在随他父亲在西境不幸遇难。此后，他的母亲就长病不起，并且坚决不让卢炜再去随他父亲从商了。到卢炜十三岁的时候，他们想着孩子大了，不能一直在家里。普通学堂上不了，但看出卢炜在武功方面有些天赋，便想着把他送去武馆。也经历了好多磕磕绊绊，最后找到赵大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事情才圆满解决了。卢炜的父亲曾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富商，但为了照顾妻子，便留在了上京，平时只做些小的生意，钱财又多用于为妻子治病，卢府才渐渐衰落了下来。

王侍卫驾车技艺高超，一路颠簸，总算来到了芦苇丛中。果然，我在芦苇丛边也看到了一辆马车，丛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夜里将马车放到路边不安全，王侍卫便留在原地。我撑开伞，下了马车，脚踏进了雨水里，我听见了泥水四溅的声音。我跑进芦苇丛里，寻着那一点微弱的光。我似乎什么都忘了，忘了女子走路应该端庄，忘了女子晚上应该待在家里，忘了夜晚孤身一人出来有多危险，我只想快点找到他。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眼帘——他瘫坐在地上，手捂着眼睛，身体轻微的颤抖，呜咽声和雨声混在了一起。他注意到有人来了，睁开眼睛，眼里有些惊讶，似乎是不确认，又拿起灯笼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我俯下身去，将伞偏了一些，道：“你还好吗？"借着灯笼的光，我看清了他的面孔，他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卢炜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亦或是泪水，问：“小姐，你怎么会……夜深了，还是请快快回去吧。"既然已经出来，又怎能轻易回去？我没有理会他的话，问道：

“我听闻……令堂病重。"

卢炜的眼神暗淡下来，尽量平复语气，答道：

“母亲她……"说着还是没忍住哭腔：

“时日……无多了……大、大夫说，若能熬过三日，已经是奇迹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母亲一生喜爱芦苇，临终、临终前想要再闻芦苇的气息，我便出来……采些芦苇的叶片。母亲刺绣技艺高超，但唯独芦苇绣的最好。他喜爱芦苇，所以将我取名为卢炜。我看着这些芦苇，实在没忍住，就……"

他说话有些哽咽，也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我这时才意识到，虽然他平时沉默寡言，却也只比我大三岁，不过也是一个孩子罢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也很难过，我想若是我的母亲即将离开人世，恐怕都没有他坚强。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况且即将丧母之痛，要如何安慰？我没有说话，就一直给他撑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