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江湖如瓮

“带上孩子，走吧。”周沅沅耷拉着眼皮毫无生气的说道。施屠户心里能感受到周沅沅现在有多难受，当年施家族长被赐死，虽然皇帝免去了九族之灾，但还是有部分族人因为这件事遭受连坐，后来自己的爹娘和族人们被驱逐出皇都，饿的饿死，冻的冻死，仅剩下自己一根独苗。在遇到刀不沾后，周家更是一直待他如亲子一般，而如今周家落得这般田地，施屠户不禁把责任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沅沅，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们娘俩的，你还有我呢。”施屠户起身想安慰一下周沅沅，让她不至于那么伤心，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好半天才出来这么一句。

“我是说，你带上孩子，离开吧...”周沅沅背过身去不看施屠户，那道熟悉的身姿此刻说出的话却让施屠户显得格外陌生。“你，什么意思？”施屠户颤抖着手指着周沅沅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说，别让我等太久，结果你让我等了三年，三年，后来我以为你回来了，就会永远在我身边，你却让我又等了一个三年。” “这三年让我觉得比之前的六年要更加难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却查出了身孕。”周沅沅转过身一脸憔悴的看着施屠户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不想他像你一样无情，我想让他能对即使是不认识的可怜人也能够去施以仁手，所以我给他起名叫施仁。”

施屠户愣住了，他是头一次被人用无情这个词来形容，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妻子。周沅沅见施屠户呆在那里一言不发，顿时心又凉了半截：“我不知道你们江湖上的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些对你有多重要，以至于能让你狠心丢下你的妻儿，但我不希望以后我的儿子，以后不要像你一样。”

周沅沅看着门外的云，长吁一口气，感慨道：“当真是，江湖如瓮啊...”

“不是...”周沅沅说得很平静，但施屠户却听着句句诛心，他刚想出声辩解，却再次被周沅沅打断。

“不是什么不是？你这些年也不来信也不捎句话，你真就这么狠心让我们娘俩死等这么多年？周家被灭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啊！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在我身边！”周沅沅情绪万分激动，不禁冲着施屠户嘶吼起来：“你不是学武的吗？你不是学刀的吗？你看见周家被灭门你怎么不去报仇？你打心底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把你自个当成过是我周家的人？”说完这话的周沅沅又是悲上心头，一下瘫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施屠户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得呢？只是施屠户现在身负重伤，连动弹都难，其次施屠户连仇家的丝毫线索都没有，这个仇，他到底要从何报起？屋子里的老人见双方一直这么争执着便急忙出来打圆场了；“别吵啊别吵啊，你们夫妻俩现在好不容易团聚就这样，那你们以后日子还得怎么过啊。”但这话一说出口，老人便后悔了。

施屠户低着头一言不发，周沅沅见他这般模样便也抬头看着天空，不说一句话。此刻的氛围与四年之前的模样竟是那般的无二，只不过那是的两人是情愫深种。

半晌后还是周沅沅开了口；“就这样吧，你带着孩子，爱去哪去哪，我自己的仇，不用你们姓施的来报。”说完这句话便把手中的孩子放在了床上，自己则迈过了这道随时都会坍塌的门坎，消失在了阳光中。

施屠户反应过来时刚想抬腿追上去，但还没迈过门坎，头脑又一沉，再次倒在了房间中，合眼前的最后一眼，那破败的大门已经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