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施屠户的孩子

那一天，阴云密布......泥土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断壁残垣之下，这里有一节泡肿了的手臂，哦哦，一处水池中，一个脑袋还在上下浮动着，俨然已经泡成了巨人观。施屠户挪了挪脚，一个东西被他踢动了——是一个缺失了一角的鎏金麒麟香炉，施屠户记得这是周商老爷堂上的，它平时就在那大堂的短案上，静静地吐着云纹般的檀烟。施屠户将头深深埋了下去，沉默着，仍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他感觉眼中出现了这三十年从未出现的东西不停在眼眶中难以忍受。当自己快要饿死、打死的时候，施屠户没吭过一声；当敌人的刀砍中自己右臂、背部的时候，施屠户没吭过一声。可看到这一幕的施屠户竟忍不住双腿不自觉的软了，磕跪在地上强忍着眼泪呜咽着，呜咽着......

不多时，施屠户颤巍的搀扶着刀想要站起来，可刚一站起来便开始头晕，耳鸣。泥地湿软，大雨滂沱，这个坏天气是连害虫都不忍心出来的。两颗小白杨在暴雨中摇晃，暗沉的天色突然一亮，一道闪电从黑云上面滑落，随后就是一阵巨雷声和狂风暴雨一起，犹如千军万马横扫而至。施屠户只觉得周身的雨水凝固在了空中，身子一热，还是难抗风雨，再次昏死在了这废墟之中。

施屠户没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镇上一位老者家中唯一一张床上了。老人见施屠户睁开了眼便端起了刚在炉子上热好的汤喂他，老人说他身上伤很重，还在怪罪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那么恶劣的天气中淋雨，施屠户听了想笑，但他笑不起来了。

施屠户认得这个老人，家中也是清贫的很，除了他就剩下来一个小女娃娃，三岁半。早些年的时候施屠户在莲池镇收租子，老人家中常常拿不出租钱，家里就这么一个年迈的老人，耕种不了多少粮食出来，可家里可是有两口嘴巴呢，这租钱自然是交不上的，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没有这租田，老人家里的温饱都是难事，还谈何租钱呢？施屠户见老人家里实在可怜，每次收租的时候不但自己掏钱垫上，还给老人买米买面，一来二去的，附近的邻居全都知道了施屠户的为人。

又是几日过后，施屠户已经能动弹一些了，刚要开口说话便被老人抢先打断了：“别急，老朽知道你在想什么。”施屠户有些讶异，自己还未开口呢，便好奇问道：“哦？那我在想什么？”老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你心中在意的，无非就是你的妻子周大小姐周沅沅吧。”施屠户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沉说道：“我在周家没有看见她...她的尸体......”

“你当然不会看见她的尸体了。”老人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她难不成还活着？还是被谁抓走了？什么人抓的？可曾看见是甚模样？作何打扮？”施屠户一脸焦急的要从床上起身来问个明白。老人见状赶忙把施屠户又搀护着雅在床头，笑呵呵道：“不是不是呵呵呵，她既没有死也没有被抓走。”

“老朽我见那天进镇里的生人特别多，服饰却一致的整齐，我就留了个心眼。”“结果当晚，周府就传来了噩耗，我就赶紧朝周府赶去，结果就看见里面正在厮打，我看见情况不太乐观便趁乱找到了周小姐，将她偷偷带了出来。”

“沅儿在哪？为什么这些日子我没瞧见？”施屠户听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恩人别着急，周小姐被安顿在了我的远方亲戚家中，在我把恩人救回来的当日，我就托人给他们捎去了话，想必今日，周小姐就要到了。”老人双手搭着大腿笑道。“老丈先是冒死救我妻子一命，后又冒雨救我一命，如此大恩，施某何以为报......”话音还未落下，老人家的木门就被推了开来，一道曼妙的身影抱着一位孩子走了进来，施屠户错愕的看着那段身影，半晌才开口：“这是？”

“没错，这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