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犯罪人16

他和杜城从小都不是什么模范好学生。杜城这个小流氓就不用提了。

沈翊是个学艺术的，这个世界上各个圈层的风气有天壤之别，但无论如何，艺术圈绝对算是个道德洼地，泛滥的爱情和刹那的激情，是艺术创作中最常见的燃料。

以沈翊的美貌和他在圈内兴风作浪的地位，他过去的私生活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平淡，这倒也不是缘于他洁身自好，主要还是自视甚高，什么人都看不上。

现在他们两个都改邪归正，当上正经公务员了，以后说不定还要推荐入党，靠人民的税金养活就有义务拿更严格的道德标准加以约束。忠诚警魂，纪律作风，要检点，要清白。

沈翊简短地反省一下，还是喝酒误事，以后不能这样了。

可能等杜城回来之后，他可以和他开诚布公地聊清楚，都是三十岁上下的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用复杂化。

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也不会有后果，更不应该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无聊地四下走动，打量昨夜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布局。

杜城的这套公寓不奢华，但是户型宽敞明亮。木质装修风格简约却普通，充斥着直男审美的乏善可陈。软装上从饰物到绿植一应俱全，似乎都出自倾姐充满热情又自说自话的品味。

房间显然有人定期来替他打扫，整洁得像行政套间的样板，除了一整套运动器材之外，没有什么属于杜城本人的生活气息。

沈翊试着去掂起其中一个哑铃，死沉死沉的，感觉自己做不了几下，又悻悻地放下。

他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昨晚什么都没顾上，在他仍在睡觉的时候，杜城已经帮他插上了电，电量已经快要充满。旁边杜城自己的手机还没轮上，发出低电量的警告。沈翊拔下了自己的手机揣在兜里，把充电线给他换上去，杜城是刑警队长，手机是不能停的。

然后，沈翊进了浴室，看到杜城的电动牙刷刷头已经被拆下来，放在一边，水台上还预备好了一盒未拆封的新刷头以及新的毛巾，显然都是为沈翊准备的。

沈翊大感意外，甚至可以说，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杜城。

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沈翊觉得杜城很“凶”，在警局里他对谁说话都时常表现得厌烦和暴躁。他对着嫌疑人的时候，更是一台真正的“国家暴力机器”。最近对他态度缓和，比对谁都护着，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画像技术终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凭本事赢到的偏爱。

沈翊想不到在清晨这么点时间内，杜城会这样细致周到地做下那么多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在自己醒来之前，杜城高大的身躯蹑手蹑脚在房间来回，笨拙地设想着还应该准备些什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地放好每一样东西，以期表现出自己的可靠和对他的照顾。

沈翊被这种也许是自作多情的想象取悦到，这时候他听见防盗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笑着说：“你回来了?”

下一秒，他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撞个正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在原地。

“你是……？杜先生的朋友？”

“我……啊……是啊，您是？”

“我是给杜先生做家政的……”那位妇人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似乎是认出了那身衣服，讪讪地退了出去，“打扰了啊。”

沈翊还没想好应该说什么话，她又重新关上了门。

“不是……不打扰的啊。”可是等他再追到门口，她已经消失了，他无力的解释飘在空旷的楼道里。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他看见杜城提着超市的塑料袋走出来。杜城也看见他，就笑了，“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他神色一变，想起来了。靠，他一早上起来太兵荒马乱了，把那阿姨要上门的事情给忘了！她此刻指定是在向她姐汇报了。

杜城强装镇定，搭着沈翊的肩头带进家门，“你先吃饭。牛奶要帮你热一下吧，喝冷的对胃不好。”

回了房间，杜城把买来的东西摆好，没多久，茶几上的手机锣鼓喧天地震动起来。杜城走过去看了一眼，把手机倒扣过去，打算不搭理，可是那来电不依不饶地一遍皆一遍。

杜城没辙，把沈翊摁回座位，“你吃你的，我接个电话。”

杜城带着手机就转去了阳台上，不一会儿，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很快隔着阳台门传了进来。

“不是，姐！你不能老是在我身边安插人，她们怎么什么事儿都跟你报告！我也有隐私的……什么带回家吃饭，不吃饭！不跟你说了，我这儿忙着呢！不是，你笑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杜城又气呼呼地从阳台回来，沈翊拿了张纸巾擦干净嘴角和指尖，两只手乖乖放在桌上，跟杜城致歉，“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什么？”杜城无奈地说，“就我姐那人吧……害！”

“要不我和她解释一下，其实我就是在你家借住了一晚，这也没什么吧……”

杜城笑道：“我姐确实是烦人，可她又不是傻子。”

“那现在怎么办啊？”

杜城微微皱了眉，目光游移，显得有些迷茫，“什么怎么办？要不……你能跟我回家吃饭吗？我姐她做的菜其实还不错的。”

“……”

沈翊终于发现，他们的对话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好在杜城也发现了。

他心里很快又复盘了一遍，啧，节奏还是没控好，太快了。沈翊是一只特别聪明的小鸟，爱惜羽毛，向往自由，察觉到有人想要捕捉他的念头，就会飞走。

杜城立即收住了场子，转而问他这牛奶合不合口味，自己一会儿开车送他回去，不过这次让他得认认门，省得下次又找不到。

“哪儿来的下次，以后我肯定不喝酒了。”

杜城反问：“不喝酒，我就不能去找你了么？”

沈翊闻言，眨了眨眼感觉耳际有些发热，故意说：“那可就得对我负责了。”

杜城唇角一挑，盯着沈翊的眼睛，目光里有些明明灭灭的铁汉柔情，“真要我负责啊？”

沈翊也认真地看进那双眼睛里，随即笑了出来。

“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