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亡

玄凌果然说到做到，他自幼被先帝忽视，玄清长于先帝身边，亲自教导，亲昵非常。对于温仪，玄凌也是如此，抱于膝上，指着奏章，一一讲给她听，似是也圆了自己心愿。

温仪本就聪慧，不消多提，便了然于胸，但她明白，这不能多表露。她对于玄凌的孺慕，自是没有对云澜的多，只是面上亲和。

近日温仪学习的时节，胡修容并未闲着。玄凌疑心重，从前未必没多想，但近期一查，拿了剪秋、绘春和江福海等人去慎刑司，精奇嬷嬷的手段，可不是谁都撑得住。

凤仪宫人们吐出来阴私之事，不胜枚举，更有对玄凌下药，令他难以再有孩子。玄凌大怒，一时下令，说朱氏不堪为后，德行有亏，残害皇嗣，暗害先皇后，废为庶人，赐鸩酒，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赐死。

皇后自然不肯，心念着见玄凌陈情。但行刑的宫女们力气甚大，说“为朱庶人留全尸，已经给了体面”。直接将酒灌了。

宫人来禀时，彼时云澜和贤妃下棋，暖融融的热气里，夹着水仙的清香，自然舒适。

贤妃听完，撒开手，冷笑道：“皇后还有什么好说？纯元皇后死在她手上，她调配那剂好汤药，令我痛苦一生，宫里没了那么多孩子……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

云澜握住她的手，津汗绵绵，便道：“姐姐的手些凉了，诗茵，将手炉里的炭换一下。”

诗茵点头应了，顺带着将吉祥也带出去。贤妃叹道：“不怕你笑话，我最恨慕容世兰，再是皇后，可是人一旦没了，竟不觉得痛快，毕竟我这一生都这样子啊。”

云澜有感而发，说道：“是呀，有时候死透一了百了，倒还简单。若是死前还留着什么话，上下嘴皮子一碰，却让生者痛苦，才是不喜。”

贤妃道：“是我不好，让你见笑了。”

云澜便道：“姐姐犯不着多想，你活得好好的，以后只会比废后有更大的尊荣。”

朱氏虽为玄凌外家，如今荣华富贵也到头了，全部革官，皇后母家一族问斩，旁支令他们迁出京都，世代不许入朝为官。

莞妃知道此事，觉得大仇得报，传信回家，令自己父亲上书，胡修容更是志得意满，再升高位指日可待。而曾经依附皇后的祥贵嫔等人，终日惶惶不安。

何况此乃皇家私事，若外间知晓皇后狠毒，只会笑掉大牙，朱门更不会透露。一时间众人心有嘁嘁，全部夹着尾巴，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乌纱帽不保。

因着皇后被废，宫里见了血光，宴会也是乏善可陈，玄凌大多在仪元殿里。

今年是难得的暖冬，雪花落不下来，温仪坐在矮桌边临字，她说：“母妃常写瘦金，又善颜体。母亲的天赋真是常人难及，真不知教母亲的师傅有多高兴，”

云澜笑道：“怎么，你是惹先生不高兴了？”

温仪摇摇头，说道：“先生只说，太女字尚可，然为君者，字迹潦草亦无碍，君臣之分，不啻天渊。”

云澜道：“殊瑜，以后别浪费时间学我的字了。”

温仪道：“偏不！我就是喜欢学母妃，母妃的一点一滴都喜欢。”顿一顿，又说，“这个太女便是母妃也当得！”

云澜听了，只觉得好笑，说：“我不瞒你，很多事身不由己。所以母妃筹谋保你当太女，尽可能让你自由。”

温仪眼眶红红，道：“母亲这样的打算，是要留女儿一个人，可是我心里难受。”

云澜环着她，“我只希望不会有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