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

再说了一会话就散了，诗茵扶着云澜的手慢慢走着，华妃坐在轿撵上，趾高气扬，随意问道:“荣华这是往哪去啊？可有日子没见到皇上了吧。”

云澜行礼道:“秋来上林苑风光正好，嫔妾前去瞧瞧。”

华妃笑道:“秋日里除了落叶还有什么好看的，如今荣华需要看这些打发时间了。”

云澜道:“落木萧萧，袅袅秋风。亦是绝佳景色。”

华妃嗤笑，道:“这风口大得很，皇上下了早朝要来宓秀宫来用早膳，本宫要回去看着，就不和荣华闲聊了。”

云澜注视着华妃等人越走越远。沉默不语。诗茵宽慰道:“小主，您别伤心。”

云澜想道:我伤什么心？只是想着华妃能让自己母亲有诰命尊荣，而我的母亲却难以相见。

“皇上心里是有小主您的。”

云澜随意道:“有我如何，没有我又怎么样，他还是皇帝，后宫还是这样多嫔妃。”

诗茵看着她的面色，再不多语。诗茵有时觉得皇上定是宠爱极了小主，行宫里的两月专宠，又越级晋封，贵嫔以下却居主殿。平日所用之物都是精细安排的。可皇上毕竟是后宫所有嫔妃的皇上，不是小主一人的。

小主在皇上面前，也是羞涩女儿模样，情意绵绵。可是私底下，什么都不在意，那些首饰、锦缎很大方的赏赐给下人，自己打扮都不愿。

诗茵曾问过，云澜只是淡淡道一句“麻烦”。

诗茵道:“小主，咱们回宫吗？”

云澜道:“去上林苑走走罢。长乐宫再好，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

诗茵道:“奴婢知道小主心里苦，若在行宫里，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云澜笑道:“是自欺欺人的自由罢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既然选择这条路，自然不会回头的。”

原以为上林苑草木凋零，不复春日繁荣，可是亦有开得碗口大的红红紫紫的菊花，或红或黄的木樨掩映在树叶里。

“大约只有宫里才有紫色、红色的菊花罢。”云澜捻了一朵在手，“我小时候看到的多是白色，浅黄色。”

诗茵道:“只有大紫大红才与宫里相合宜。而且大周不尚白，若是前朝，倒也不避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①”云澜吟道，“可惜重阳已过。而宫中的菊花也没有凋零。”

诗茵笑道:“奴婢倒不懂什么杀不杀的，可是除了这菊花，还有桂花、昙花、梅花、水仙这些花呢，又不是没得赏景的。”又道，“奴婢听说花房里四季如春，冬日里甚至牡丹都能孕育出来。虽不是姚黄魏紫之流，却也可观了。”

云澜拾起地上的红枫叶，道:“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②”

身后有醇厚的声音道:“荣华小主所做<长相思>，真真是清淡之笔，写尽秋思。”

云澜转首，头上簪的毛绒簪子扫在脸颊，细细做痒，一看，正是穿着青色团云常服的清河王。诗茵赶忙行礼“清河王万安。”

清河王免了她的礼。问道:“荣华圣宠不衰，怎么还有如此感伤?”

云澜和诗茵说道:“我和王爷是旧相识了，你不必担心。”诗茵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走开望着。

云澜走上去，将那片枫叶递给清河王，她唤道:“玄清。这个送给你。”

玄清接过在手，放入荷包里道:“质朴高洁谁晓，无恨怨，枯叶独怜。③”

云澜一壁笑一壁哭道:“你总是明白的。”

玄清看着她的衣着，长裙飘飘，皱眉道:“秋来凉意深，云澜，你未免单薄了些。”

云澜擦擦眼泪，道:“衣少心寒，才让人清醒。”

诗茵见小主说着哭了，心里急得不行，出声道:“小主，这风大了，咱们该回了。”

玄清道:“我进宫是给太后侍疾，没三五日是不会回府的，现下住在凝晖堂那边。”

云澜点点头，随诗茵走了。玄清横笛吹奏，正是那首《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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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黄巢《不第后赋菊》

②引用李煜《长相思·一重山》

③《满庭芳·枫叶流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