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上）

在行宫里虽然不用日日上朝，但皇上仍要卯正时分就面见大臣。云澜累极了，睡在床上不愿起身，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叫她。服侍皇上穿龙袍也是一件繁琐的事情，更别提还要戴着白玉珠的十二旒。

云澜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十几个内监伺候皇上梳洗，皆是小心翼翼，除了水声，其它声音几乎不闻。

殿里燃着十几株三寸粗八尺高的红烛，衬得屋里亮如白昼。云澜想了想还是起来。诗茵立刻打了帘子进来服侍。

皇上立刻道:“你起那么早作甚么？”

云澜睡眼朦胧，“嫔妾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可不能晚了。”

皇上昨天的册封旨意已经晓谕后宫了，侍寝之后要去拜过皇后，聆听训导，方为名正言顺的宝贵人

诗茵绞了冷帕子，云澜扑在脸上，一个激灵，登时睡意少了大半。

“你真是个傻得，皇后最为宽厚，即便迟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说什么。”

云澜笑道:“皇后娘娘仁厚，乃六宫之主，嫔妾可不能不念啊！”

“也罢！”皇上道，“李长，去传旨，朕下朝后自会带着宝贵人去皇后那儿。”李长应声退下。

他又笑看着云澜，“现下安心了罢。”

云澜走上前抱着他，“皇上，您待我这样好。”内侍纷纷低头退下。

皇上伏在她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宝卿如此美好，朕恨不得把你揣在袖口里，时时刻刻不离。”

云澜俏脸微红，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笑道:“皇上这样子可是要羞死人了。”

皇上见状，心悸难挨，重重吻上她的嘴唇，唇齿纠缠，越发不舍，欲念涌动，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啵”一声停下，云澜更是低头不敢见他。

外面有内监在催时辰了， 他俯在耳边，轻吻道:“等我回来。”

云澜笑着送皇上出了殿门。她就那样披着几可迤地的青丝，穿着桃粉色外衣，不施脂粉，一步一步走出来。

裙裾底下，趿拉着一双绣花鞋，鞋头一颗拇指大的粉色珍珠做花心，周围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编成的几朵花瓣攒在一起。

殿外的洒扫宫人看着一一行礼，不敢直视。

“贵人，天色也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诗雨上去笑道。

诗茵早就备好了衣服、首饰、面巾、头油、胭脂、黛笔。云澜坐在铜镜前，面色沉静如水，她看着里面的自己，越发陌生。

诗茵将玫瑰花花油挑一点在手心，慢慢抹在云澜的头发上。诗茵笑道:“小主的头发可真长。又黑又亮！”

云澜轻轻一笑，“嘶”的一声，牵动了嘴上的伤口，“大约是随了我的娘亲。”

诗雨道:“小主这嘴巴可怎么上妆啊！”

云澜把脸一红，“就你话多。”

诗茵手艺很巧，头发分成好几股，挽的发髻堆叠如云，又配上玉搔头和翠翘，落落大方。身着一件青色的襦裙，腰带上面绣着几片竹叶，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诗雨道:“奴婢给小主画眉，如今宫里女子都爱画远山黛，又长又好看。”

云澜拿过眉笔，道:“我自己来。”随意扫了两下，还是柳叶弯眉。

诗茵道:“小主喜欢的是最好的。”最后浅浅地在嘴上扑了一点口脂。

有内监传话，让云澜去和皇上用早膳。夏日里天气炎热，御膳房的食物精巧，却失了味道，云澜喝了两口粥就不用了。

皇上道:“今天早膳的主厨是谁？做得让人这样没胃口。”

李长道:“回皇上，是行宫里的老厨子了，叫李大文。”

皇上道:“给朕打他十板！”

云澜道:“皇上，嫔妾倒不是因为食物不好，夏日里难免胃口不加，”她一顿，声音低下去，“况且，我是因为嘴巴疼，吃东西难受。”

皇上笑道:“罢了，李长，不用传了。”挥挥手，屏退下人，“是我用力了吗？”

“皇上！”云澜恼羞成怒，“您怎么好意思问！”

皇上揽过她在怀里，轻轻吻着，“是桃子的味道。”

云澜羞得眼泪都出来了，“您真是。”

皇上声音低低道:“别叫我皇上，以后唤我四郎。”他吻一吻云澜的额头，“那天晚上我就想到了黄鲁直的《千秋岁》‘欢极娇无力，玉软花敧坠。钗罥袖，云堆臂。灯斜明媚眼，汗浃瞢腾醉。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我唤你奴奴如何?”

云澜臊得不行，“皇上，真是羞死人了。”

皇上又重重吻上她的唇，口脂全被他吃掉了，怀抱越收越紧，道:“你方才说甚么？”

云澜改口“四郎。我是你永远的奴奴。”

皇上道:“真乖！”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最后李长不得不提醒云澜要去向皇后行礼。皇上才牵着云澜的手走了出来。云澜只觉得嘴巴一阵一阵的疼，想着这样子面见皇后，头越发低了。

皇上道:“奴奴。”

云澜捂着皇上的嘴，蹙眉道:“皇上，别唤了。让人听着不好，只会觉得我媚上。”

皇上微微挣开手，转而和她十指相扣，道:“朕是皇上，谁敢外传?”

内监、随侍纷纷跪下齐声道:“奴才等绝无此心。”

皇上叹道:“你何必如此胆小?朕做得还不够吗？”

云澜流泪道:“正因四郎如此待我，我才不愿您受言语纷扰，您是当世明君！”

皇上吻过她的泪水，“奴奴，朕以后绝不让你流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