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六

如今华贵嫔有孕，皇上口谕晋封为“华妃”，行宫上下都已改口称“华妃娘娘”。只待回紫奥城行册封礼。

进宫不到一年，成了正二品三妃之二的华妃，宫里嫔妃无比羡慕。那几天慎德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水一样的赏赐流出去。

小罗子都去凑了热闹，因为他有个同乡的表哥是华妃娘娘的掌事太监周宁海的干儿子的干儿子，带他去一齐露脸。

小罗子说得时候，云澜掌不住笑了好久。小罗子道:“你先别笑，就这干儿子的干儿子，好多人都排不上号呢？”

“这倒也是。”云澜笑道，“有些人别说拍马了，见一面都赶不上。”

“如今华妃娘娘如日中天，又是虎贲将门之后，其父慕容迥是辅国大将军，大哥慕容世松是护军参领，二哥慕容世柏是骁骑参领。华妃娘娘行事果决凌厉，现在怀有龙裔，到来年三月诞下孩儿，不论帝姬皇子，至少是四妃。”

云澜道:“你这般笃定着，是否赏赐得多了，嘴巴都软了呢？宫里的孩子，生不下来的才是多数，当今登基都九年了，只有一个悫贵嫔生的皇长子，如此情景，让人觉着那不是宫闱后苑，而是狼牙虎穴，真是教人害怕。”

小罗子定定得看着云澜，乌压压的头发上并无簪绒花，透出幽幽香气，弯弯的眉毛，柔情似水的眼眸，小巧的面容。为着做事方便，她的袖子都是挽着的，手腕如霜雪那般白嫩，又似一块无瑕美玉。

“你不要怕，我不会教你落入那样的地步。”他主动上前握着云澜的手。

云澜轻轻挣开来，用帕子擦擦手心粘腻，笑道:“你傻了我可没傻。我们做下人的，生死自由全不在自己手中。”

小罗子正色道:“你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只是我不信那些主子。”云澜低头,“身不由己，我比你明白更多。也不会做那样的梦。”

两人相对无言，小罗子道:“是我昏了头忘了我们俩身份有别，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土沟里的烂泥。”

云澜笑道:“你到会说话。你是奴才，我也是奴才，说到底都是一样。”又故意说，“我们一齐来这里的，还有个唤白芷的小宫女，你常常和她一起顽是也不是?”

小罗子急道: “我没有这样。平日里，只有拿着银子找我办事的。我几时同她玩耍?”

云澜瞧着他笑，“小鼻子小脸的，嘴巴又甜，乐乐呵呵。见你定会问好，叫‘罗公公’。你以为我不知道?早有人看见了，大家私底下嘀嘀咕咕，现如今说到正主面前了，还拿话唬我。”

小罗子敲一下云澜脑门，“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会说话气我。”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罗公公说不出个准话来?”

“好呀！好呀！我今天才晓得你真性子是这样。”

云澜笑道:“今日知道也不晚，不和你说了，已经戌时三刻了，我先回去了。后面的事我也告诉你了。”

“诶，你确定吗？”小罗子忍不住问。

云澜笑笑，“不说十足的把握，但七八成是有的。你且等着就是。”

小罗子道: “可已经七月了，不久圣驾就要回銮。”

云澜道:“最快是这几日，最迟不过一个月，肯定在圣驾回銮之前，如果她没找你，她想要得是得不到的。行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罢。”

小罗子看着她那样头也不回地走，绿色的衣裙被夜风吹的荡漾，衬着她的背影更加纤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第一次鼓起勇气握着，结果两个人的手都毫无温暖可言，那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