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事

桌上小小一尊金丝香炉里燃着熏香，篆烟细细，馨香缭绕，烟雾袅袅。阿晋推开门，领着一众内监端水、捧帕，伺候王爷洗漱。只见清河王玄清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纱袍，站在书桌前提笔写字。

阿晋自幼服侍，知道王爷性子随和，大着胆子道:“王爷您今日又起这么早，要我说，您就是心太好了，那些小宫女们每日天不亮就划船来收露水，扰了您的清梦。您自己不说也算了，还不许我告知管事。”

清河王笑道:“阿晋，你可是觉得我起早了，你也不得不起早?”阿晋忙道:“奴才分内的事情，怎么会受累早起呢？只是觉得太没有规矩。”

清河王停笔道:“阿晋，我真不知你竟成了那迂腐人，规矩规矩，是束缚人的，很不必在意。到了行宫松快些才好。”又笑笑，“一群金钗之年的小宫女，坐于扁舟，欢声笑语，稚气烂漫，真真是人间美景。我方才还写了一首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阿晋摇头:“阿晋不懂这些，但是王爷没睡好，是奴才无能。”

清河王漱口换衣，随意道:“行了，她们也是奉命采荷叶上的露水，最后拿来烹茶也是便宜我。对了，华贵嫔被诊有孕，皇兄晋为华妃，你到库房里挑些东西当贺礼。”

阿晋道:“奴才省的。白玉送子观音像如何？”

清河王随意摆摆手，“你看着好的都行。”他身着绿竹纹路的宽大袍子，手拿着紫笛，缓缓吹来，笛声清亮悠长，细细听来，正是他做的《采莲曲》。

“我好像听到笛声了，怎么有人吹笛子?”苏荷问道。“翻月湖的岛上住着很多人吗？”

“也是这段时间才有的，大约是住在镂云开月馆的清河王。其余的楼阁倒是空着的。”云澜轻拨荷叶，晶莹剔透的露珠圆滚滚胖嘟嘟的，滑溜一下从荷叶上滚到瓦瓮里面。

“王爷也起这么早?”

云澜笑道:“咱们奴婢那里知道，又不是近身服侍之人，左不过日长夜短，炎炎夏日，可能睡觉不痛快吧。”

苏荷听了，又在发呆，她总是深思恍惚，周嬷嬷怕毛手毛脚冲撞贵人，便让她领着云澜等收集这露水。

白芷划了船过来，“苏荷姊姊，苏荷姊姊，我都喊你好几声了，都不应我，魂不守舍的。”

“没，没事。”苏荷道，“怎么啦？”

“早就都弄好了，还多采了莲蓬，咱们问你要不要走你都不应声，热的很呢。”

苏荷一瞧，云澜的细发散落下来，粘在鬓角，鼻尖上沁着几颗小汗珠，白芷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

“罢，罢，是我疏忽了，回去吧。一会，我给你们每人多份绿豆汤。”

白芷扬声道:“大家都听到了么，苏荷姊姊要给我门多出一份绿豆汤！”一时都高兴起来。宫女们用不起冰，每日晌午一碗冰糖绿豆汤成了最好消暑解乏的美味。小舟缓缓驶过水面，云澜耐不过白芷央求，轻轻吟唱。

阿晋远远听着，怪道:“绿豆汤也值她们如此高兴?”

清河王缓缓放下笛子，笑道:“她们年纪小，行宫里生活清苦，这已是极好的了！我是瞧着你跟我久了，到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阿晋跪下，“奴才不敢，奴才错了。”

清河王道:“你起来罢，知道就行了。”

耳边隐约有声: “玉溆花争发，金塘水乱流。……”

清河王笑道，“相逢畏相失，并着木兰舟。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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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无才作者不会做诗，借用王昌龄的《采莲曲》。

②崔国辅《采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