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

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说：“喝吧，时间不早了，你今晚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

黎言就算在长篇大论时，语气也少有起伏。正是因为这样，旁人才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表面的客气。

　　许柠心中自有一把尺，知道什么事能当真，什么不能，所以她会沾沾自喜的收下一份午餐，却没有把黎言现在的话当真。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住在这……应该不方便吧。”

　　盛满了水的玻璃杯摆在两人之间，没人去碰。黎言说：“我明知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地回不去学校，还会赶你走吗？这里客房多的是，不过是借住一夜，谈不上方便或不方便。”

　　许柠嗓子干涩，感到了一丝茫然，这话她该不该当真？

　她想了想，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找刘老师，不会给她添麻烦，之前那么说，只是怕你不肯让我进来，我会去向学校的宿管求情。”

　　黎言双手交握，指节轻轻用力，像是在思考。他面上的表情没发生变化，十分平静。但许柠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

　　直白点说，就是生气了。

　　一个人若认真注视另一个人十年，总会培养出点本能的反应。

　　“你怕我觉得不方便？”黎言问。

　　许柠僵硬地点点头：“嗯。”

　　黎言抿了抿唇，冷声说：“你在怕什么？”

　　许柠愣了。她仔细回想了两人的对话，意识到了什么，着急地解释：“我进门换鞋的时候，发现拖鞋全都换了新的，但是我之前只穿了一两次。我以为你嫌弃我，所以我才……”

　　黎言皱紧眉头，打断他：“我从没在这方面要求过你。”

　　他在“这方面”三个字上下了重音。

　　许柠深吸一口气，把发抖的手藏在身后，说：“对，你从没要求过我，是我单方面缠着你，所以每次你说什么，我都会改，都会去学。”

　　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后，许柠好受了很多，手不抖了，胸口鼓胀的情绪也平息了下来。

“我只是……怕惹你不高兴。你来十六中找我那一次，我就惹你生气了，还有下午也是。”她的措辞和语气却像个孩子一般。

　　她低着头，没有察觉到黎言交握的双手越发用力，甚至到了指节发白的地步，也没有注意到，黎言从始至终就注视着他，很少避开眼神。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就是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从那次后你就再也没找过我？”许柠精准地抓住了这一点。

　　黎言反问他：“那是因为快考试了，我们都很忙，而且一放假我就出国学习了，我每年都要去，这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这一说，许柠想想还真是，可是……“那你为什么连过年也不来看我？”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柠是羞耻于自己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自己是他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他？

黎言则是想起了那一夜看见许柠和另一个男生并肩而去的画面，他想说，我去找你了，可你呢？你在和别人开心的庆祝，你并没有在等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言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客房吧。”

　　许柠张张嘴，说不出话，乖乖跟着他站起来。

　　黎言的公寓不大，客房面积较小，一张单人床在里面只能靠墙放，没有卫生间。虽然如此，房间窗户却开得很大，朝向也好，让室内显得通透而开阔。

　　黎言让许柠进去，自己则站在门边：“卫生间的位置你知道，我会用我房里的，所以你可以随意使用。”

　　许柠在柜子里翻找着洗漱需要用的东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应了一声。

　　黎言不再多说，伸手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