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行至一处水湾，扶寅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沾湿，轻轻擦去女子脸上的泥土。 女子声音极低“谢谢你。” 扶寅笑了笑“何必去摘那朵凤羽花，待我治好你这满脸的伤和擦痕，你一定比这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还美。” 女子稍微抬起头，快速的看了一眼他，他长得眉清目秀，一脸温柔，一袭青衫。

女子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又不嫌弃我，我叫顾婉。” 男子一边冲着她笑一边道“扶寅。”

扶寅笑起来眯着一双眼睛，在顾婉看来，那笑容甚是好看，连一双眼睛里都充满笑意。自她出生以来还未曾有人对她这般温柔过，从来都是剩饭剩菜冷言冷语。最后被家里人丢来草木不生的碧海苍灵自生自灭。

扶寅“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子摇了摇头“我没有家，我家人都不要我了。她们把我丢来这碧海苍灵让我自生自灭，我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扶寅看了她一眼，她除了满身的伤痕，连头发也有被灼烧过的痕迹，不仅很短，还乱糟糟一团窝在脑后。 扶寅看着她着实可怜，生出一颗怜悯之心。

“过来。” 顾婉鬼使神差的走过去。 他找了一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让她坐下。随手幻化出一把梳子，沾着水湾里的水为她把头发一点点梳开，借着水里的倒影，方才觉得眼前这个黄杉女子有了一点点人样。 扶寅“这把梳子就送你了，以后你把头发慢慢养长，就用这个梳。你长头发一定很美。”

“谢谢你，从前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过。” 这顾婉原身是一只兔子，只不过生下来时毛发色为黄色，家族人觉得甚是不吉利，对她冷言冷语，最后丢至这碧海苍灵。

这漫天的繁星下，悠悠一泽水湾处，一名女子枕在男子的脚上安心睡去，睡着了化作一只黄色毛的小兔子，趴在男子腿上，男子怕他冷，轻轻把她捧入怀中。

小兔子头上闪着黄色光的符咒，扶寅一眼就望出这是有人故意下的封印。摇摇头，轻轻打了一个手诀，那符咒瞬间随风四处散去，小兔子兔恢复了一身白色，他知道，在兔子一族里，白色最为珍贵，地位也高，想必是有人嫉于......他微微叹口气。 直到第二天顾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干净白衣。 扶寅骗她说这是昨晚用草木之灵为她织得一件白杉。顾婉高兴的四处跳来跳去。 顾婉“谢谢你，这衣服真好看。” 可才跳了一会儿就微微低下头，想来已经找到了关键问题，谁帮她换的呢？若是换衣服，必然，必然看见她身体，这男女可授受不亲。 她偷偷看一眼他，脸上又泛了圈红晕。

顾婉后来问过东华，若是男女之间，之间，有了一点肌肤之亲，该怎么办。

东华挑了挑眉“以身相许。”

那日，扶寅为了拿到许诺东华的第三颗命丹，与一条恶蛟斗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顾婉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回来，整整哭了两个时辰。 扶寅平日历最怕女孩子哭，现下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伸出去的手又伸了回来，又再次伸出去。

扶寅只好温柔道“我不疼，你别哭了。婉儿，你要怎么样才不哭。你看我这样子还能与你说笑，说明我没事。” 她低低抽泣道“除非，除非，你抱抱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抱过我，我从不知道被人抱到怀里是什么感觉。” 扶寅听着这话有些害羞，但还是一手把她揽入怀里。 问道“什么感觉。” “嗯！很温暖。” 他嘴角淡淡一笑。

扶寅交出三颗命丹，顾婉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有一日东华找扶寅谈话。 扶寅约知道是为了顾婉，抢先开了口“东华上神，我知将随你征战天下，身边带着这一名女子，不妥。” 扶寅低下了头。 东华缓缓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可知你青龙一组若是要与女子在一起。” 扶寅恍然大悟，方才想起它青龙一族乃属于上古凶兽，若是要与女子在一起，便会慢慢吸去女子灵气，直到失去所有灵气至死。 若是娶了女子且还有孩子，那孩子在女子肚里会慢慢吸去母亲的灵气，待孩子出生之日，女子便会毙命。 扶寅把头压得更低。 东华长长叹一口气“本上神是看你待那名女子用情至深，方才想着提醒你一句。”

东华摆摆手，“罢了，下去吧。”

这几年虽在碧海苍灵，可在扶寅的呵护下，顾婉伤势已好，头发也长长不少，脸蛋也逐渐清晰变得迷人起来。 他看着她那张渐渐清秀且迷人的脸却冷冷道“你走吧，比起儿女情长，征战天下踏平这四海八荒才是大事。功名利禄才是我想要的，你懂吗？小兔子。” 他从未如此冷漠，顾婉“我不信。” 扶寅“你已经解除封印，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婉追上去轻轻搂着她的腰，“我可以跟着你，仗陪你打，天下陪你夺。” 他重重一甩手把顾婉推到在地，“不需要，你配不上我。” 一个转身化作一缕青烟不见。

“扶寅！”凄婉的名字回荡在碧海苍灵。

从那时候起，她就化作一名小兵偷偷得跟着东华他们征战天下。看他风里来雪里去，或在战场上厮杀，或者随东华踏着漫山遍野的尸体。 或者看他站在那无边无际的雪原，望着那浩浩繁星。 东华站在远处，看了看那躲在一旁时常望着扶寅的小兵，暗暗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她不明白情为何物，只是对着她的执着感到惋惜。

直到那一天，发生在三生石前的那一幕。 顾婉是一边哭着一边离开的。 她说“只因为我配不上你，你便不要我，也不要这一段姻缘。我要把你忘了。” 她回到族里，听族里的长辈们说鬼族有孟婆汤，只要喝上一口，无论是多深厚的感情也能把它忘了，她化身兔子一路跑了很久很久，只记得日升月落也不知几个日夜才跑到了鬼族之地。 但她竟不知这进鬼族结界时要打一盏引魂灯，无边际的黑暗使她落入忘川河，被那岸边寥寥无几的彼岸花吸去幽魂。

再后来，扶寅得知此事，在不久之后的沧洚之战中死去，魂飞魄散。

至此，彼岸花，忘川水，孟婆汤成了顾婉的唯一的执念，后有写书者听到这个故事，觉得甚是遗憾，于是改了改，把它记于《上古.异闻志》之上。

司命听完这个故事，忽觉鼻子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