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和暖,风轻轻掠过,像两相情好的一对爱侣,彼此亲密地抚摸。
变动来得太快,素日门庭若市惹人艳羡的延禧宫,还未来得及浸染失势的冷落。
门上的金环在夜色中仍显亮透夺目,显然是刷过了新漆。
陵容在殿中端坐,一身天水蓝云纹织金丝遍绣栀子花的袍服,发髻上饰以烧蓝点翠,髻边一支青玉合欢步摇,垂下缕缕流苏,更显清丽。
骤然失势,一朝失宠,想是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陵容却很平静从容,仿佛她早就准备好了。
“圣旨既下,何必还要求见朕。”皇帝悄然步至,语气中尽带冷绝。
陵容轻衔起一丝笑意,不疾不徐地起身,“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自行坐下,并不吩咐陵容起身。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皇帝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不想却是空的。
陵容冷然,“失宠获罪之人,不配为皇上准备茶点,只怕委屈了皇上九五之尊。”
皇帝只得放下,已是极力地忍耐着情绪。
“皇上,事到如今,臣妾自己做下的事自己认。只是,臣妾实在想不明白,皇上既然早就怀疑臣妾,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将臣妾捧到高处,再重重摔下?您的谋略与算计,难道只用来对付后宫的女人,对付自己的枕边人么?”
“枕边人?”皇上挑眉,轻嗤,“你将自己当作朕的枕边人,可暗自生杀之事,你做得可少吗?你算计熹贵妃,算计朕的子嗣,鹂妃,你的谋略与算计便是用在了这里?”
“哈哈哈…”陵容仰头,一滴泪不易察觉地滑落,“您还是唤臣妾鹂妃,可您知道么,臣妾最讨厌鹂妃这个名号。臣妾陪伴您的日子不算短了,可您有哪一刻是真心待臣妾么?您不过是纵着后宫那些人,与她们一同羞辱臣妾,只把臣妾当您豢养的一只鸟儿罢了!”
皇帝抬眼,眸中的凛冽寒光似一把尖刀,流转间已将陵容粉碎得彻底。
“你知道便好,你做的恶事朕早已知晓,留你到今日,还由着你的侍女亲自告发,未对你用任何刑罚,已是朕格外优容。”
皇帝起身,抚一抚衣袍,踱步至陵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朕不会废去你的名位,你永远是鹂妃,朕会让这个封号随你一起长眠地下,死生逃不开这个囚笼。”
“呵…”陵容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凄然歪坐在地,望着皇帝的背影,声嘶力竭。
“皇上,要论做恶事,谁能比得过您呐?您便是那孤芳自赏的花儿,自认为对纯元皇后一片情深,可到头来,不过是伤害了熹贵妃,也伤害了吉贵人。她们二人,不也是生生世世逃不出纯元皇后的囚笼么?臣妾就看着,看着这些被您隆恩盛宠的人,来日也落得与臣妾一般境地!”
皇帝心头一钝,这番话似一根针扎进他的皮肉,直达肌理。
有些事,是否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