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囚鸟

皇帝静思闭目，许久不言。

珠帘挟风飘舞，玲玲作响，殿内静得怕人，清脆之声也显得格外扰人。

终于，一声沉沉的叹息打破了这骇人的宁静。

“鹂妃服侍朕多年，从前虽有错处，朕全然以为是她无心之失，却不想她心思如此歹毒，便让她幽居冷宫，终身思过。至于宝鹃，念及你良知未泯，主动告发鹂妃孽事，朕许你出宫陪伴家人。”

宝鹃重重叩首，“奴婢谢皇上大恩。”

事毕，一应人等全部退下，只余皇帝与甄嬛。

甄嬛久久没有回过神，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皇帝。

皇帝向她伸出手，“坐过来，陪陪朕吧。”

甄嬛收回思绪，回握住他的手，听话地依偎在他身边。

这段日子，皇帝宠陵容宠得过于疯狂，任谁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隆恩盛宠。

到今日宝鹃告发，甄嬛才算是看明白一点，她都完全不在计划之内的事，宝鹃为何会全盘托出？那便是有比她更大的主子在指使宝鹃。

太后许久不问后宫事，皇后只能指望陵容，更加不会指使宝鹃告发陵容。

那么，会做这件事的，便只能是皇帝。

登高跌重，越是宠冠六宫，一朝获罪才越是讽刺。

也许很多事情，皇帝一早就是知道的。

“嬛嬛，这些日子委屈你和眉儿了。”皇帝将甄嬛的手握得更紧，手心略有些潮湿。

“四郎心里始终惦记着嬛嬛，嬛嬛便不委屈，至于眉姐姐，也会理解皇上的。”

皇帝情绪低沉，仍是叹息，“朕不会废去她的名位，她还是朕的鹂妃，朕要她带着这个身份忏悔终生。”

甄嬛心底升起一丝悲凉，看着窗外落花纷飞，忽的忆起她们没进宫前的日子。

那时圣旨已下，陵容被接进甄府，与甄嬛一同等待入宫。

那时她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如今竟走到如此地步。

甄嬛明白，皇帝封陵容为鹂妃，不过是羞辱。

不废去她的名位，她便始终是史书记录在册的鹂妃，生生世世都是紫禁城豢养的一只鸟儿，永远也飞不出这碧瓦红墙。

她恨陵容吗？当然是恨的，这么多年的明枪暗箭，而后终于高枕无忧了，她也是快活的。

快活之余，也实在是倍感凄凉。

一路走来，甄嬛见证了太多人凄惨的收场。她为恶人终有恶报而叫好，心里却也明白，后宫之中，谁是完完全全挑不出错处的好人？

为了争宠，为了自保，谁没做过恶事？

陵容的今日，又是谁的来日呢。

傍晚，甄嬛陪皇帝用过膳。

皇帝倚在塌上看书，甄嬛在一旁刺绣，颇有民间夫妻相处的情境。

苏培盛进来禀报：“皇上，鹂妃不肯入冷宫，闹着要见皇上。”

皇帝并不抬眼，“朕不见。”

苏培盛略显为难，“您到底未曾废去鹂妃的名位，奴才们不好太过无礼，她始终不肯迈出半步，奴才们也没办法呀。”

甄嬛觑着皇帝的眼色，劝道：“皇上，您去见见鹂妃，也好让她死心了，总好过她一直闹下去。”

皇帝合上书，“罢了，朕去看看。熹贵妃，你先回宫吧。”

甄嬛跪安：“是。”

甫一回到永寿宫，甄嬛便吩咐槿汐：“趁着皇上去见鹂妃，你把宝鹃悄悄带过来，有些话本宫要向她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