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Onetake

到了第三天，训练时间虽然还剩最后一个上午，但Onetake已经开启。

　　谢重衾最后带着其他三人练了一遍，剩下地就都交给了施秋，她步伐飞快，前往了要进行Onetake的教室。

　　还是晚了一步，她到的时候，门才被关起来，选管姐姐温柔地要她稍等一等。

等着里头音乐停了，门被打开，靳怡清秀明媚的一张小脸露了出来。她气定神闲，脸上携着笑意，向选管姐姐挨个道谢之后，她也向谢重衾打了招呼，挥了挥小臂：

靳怡“加油！”

谢重衾也向她点点头：

谢重衾“谢谢！”

　　未能争到第一已成定局，她一向输得起，毕竟主题曲也不争速度，只看质量。

　　“谢重衾，你可以进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微皱的粉色卫衣，步伐稳稳，她从容地迈进了教室里。

　　不过两天半时间，这一支舞她连唱带跳，已经有了几十上百遍，如今就算闭上双眼，每一个动作也都已经刻进了她的心房。

　　教室里只有一台摄影机，甚至连摄影老师都没有，她只要准备好了按下录制键，就可以自行完成Onetake。

如雷心跳慢慢平复，她的脸上也慢慢浮起笑容，手指抚上冰凉的录制键，就像之前拍摄《Next Level》一样。

　　李摇春，你偷懒没跳的这支舞，我今天要替你跳完。

　　《请选择我吧》的旋律顷刻流满整个教室，谢重衾抬起手，轻快的舞蹈动作流畅地慢慢展现，她启唇，即便边跳边唱，气息很稳，结合了毕雯珺的教授以后，她的歌声更加动听，也更契合这首歌。

　　音乐里涌动着海浪的声音，她想起出发来到京城前的那个夜晚，她和范丞丞沿着长长的海岸线，走了很久很久。

　　海风撩起她如藻长发，范丞丞落在她的身后，海浪煎盐叠雪，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海边冰冷的礁石，如同先前每个夜晚一样。

　　她也像先前每一次一样，在沙滩上踩下漫长的一串脚印，范丞丞的离着她还很远，于是只剩下她的，规矩又孤独，等着一个浪头打过来，吞没得无影无踪。

她回头去喊范丞丞：

谢重衾“范丞丞，你说，我这次成功吗？”

　　范丞丞不理会这些在他看来杞人忧天又反反复复提起过很多遍的问题，她也不恼，只是又抬眼看向远方。

　　海太远了，一浪一浪推到月亮底下，银色月光铺了满眼，冰冷而闪耀。

谢重衾“怎么办啊，我舍不得风崎。”

　　她还没到十八岁的生命里，从未去过那么远的路，从未走到没有海的地方，就算上次去面试，她也只在京城逗留了一天。

　　况且那时候，李摇春陪着她。

　　他们在海边走了许久许久，直到谢重衾小腿酸软，她停下步子来，想要席地而坐的时候，范丞丞先一步脱下外套，垫上了她看上的那块岩石。

谢重衾“谢谢你，丞丞。”

她眼睛里弯了弦月。

　　他依旧那样沉默寡言，只立在她坐下的大岩石边上，身姿挺拔又消瘦，白色T恤底下劲瘦的一把腰扎进牛仔裤里，静寂之中，如同一棵生长在海边的树，穷极一生，只守着湛蓝的海、蔚蓝的天，从远方而来短暂休憩的鸥鸟，和少女逗留在这里的梦。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浪花喧嚣，调皮的浪冲刷过她的脚背，带起一阵冰凉。

　　她扬起头，发丝被海风牵起，几缕贴在她脸颊，衬得她一张脸更加白皙。

　　范丞丞看向她，好像看了好久，其实也没有很久，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

范丞丞“去吧。”

去做你所有想做的事。

范丞丞“风崎就在这里等着你。”

我和风崎的海，守着你的旧梦。

　　对呀，海不能到京城去，树要守着海，他们永远要站在风崎，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谢重衾在音乐的尾声里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深鞠一躬里，她仍旧满脸的笑，即便那弯弯眼眸里，已然晕了泪水。

　　京城离风崎，离她的海、她的树，太远了。

　　她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主题曲演出，即便是朱正廷本人来大概也不会更好，但她关闭摄像机之后，泪如雨下。

　　为了Onetake，一向贪睡的施秋起了个大早，为她这个不擅长化妆的小姑娘化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全妆，眼下她却狼狈，稀里糊涂地擦了一把眼泪，向外走得很匆忙。

　　她打开门就要匆匆离开，节目组一位姓刘的导演叫住了她。避开摄像机，那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导演递给了她一包卫生纸。

　　谢重衾眼眶盈着几滴泪水，鼻头也微微泛着红，懵懂地望她一眼，只匆匆道了声谢，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跟着刘导演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有些好奇：“怎么跳舞还跳哭了呢，不是跳得很不错吗？”

　　刘导演望着她的背影，笑容里凝着些许心疼：“大约是背负的太多了吧。”

　　节目开拍的半个月以前，由于她负责参赛人员管理，每天要收到的各类邮件极多，那天她照例打开邮箱检查信件，其中一条要她震悚了许久许久。

她慌乱地拿了手机打过联系电话去，接起来的是一道沙哑的女声：“您好。”

　　“我刚刚看到了你发给我的邮件，李摇春她……”

　　那一边顿了顿：“是刘导演吗？”

　　“我是。”

谢重衾“摇春的父母不太会使用电子产品，所以留了我的号码。您是需要确认一下邮件的真实性吗？”

电话这一边，谢重衾死咬下唇，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却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听到她尾音里压抑的哭腔，刘导演默了许久。那些冰冷的程序，她实在没办法往下说出来。最终，她只轻声道：“剩下的程序我会在邮件中回复，请注意查收。”

她挂断电话，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它一如既往散着微光，其上有一个年轻女孩，乌黑的发极漂亮的一张脸，笑得很灿烂。

　　她还记得这个小姑娘，面试的时候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名字很好听，实力也好，真如春天一样，给冬天里死寂的京城带来了无上生机。

　　再往上看，死亡证明，不过四个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