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肆

＊霁月何在＊

梨雪进了宫，见了害死她夫君的父皇。勤政殿内，墨香袅袅、肃穆庄严，一如她的父皇。

皇帝着一袭五爪龙袍，金丝勾勒，银锈束边。眉目俊朗，身形削瘦，不怒而威，身边萦绕着的是上位者的压迫之息。

若是旁人，便罢了，油然而生便会产生膜拜之意。可她却是他自幼疼宠到大的女儿，曾经的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对敬爱的父皇产生恐惧臣服之意。

现在却是已然不同了，梨雪感到陌生，仿若从未识得那人……梨雪时刻警醒自己，这是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父皇啊。

待她踏进殿内，皇帝一个眼神，内侍纷纷心照不宣的离开。殿门被合拢，这里，只剩她和她的父皇了。

“雪儿，父皇是为你好……”皇帝声音温润，俨然一副慈父形象。

“杀我夫君，灭我夫家，谋遗腹之子，是为我好？”字字犀利，锥心泣血。

“萧氏功高，且威望久聚。你当知道，任何一个皇帝绝不会允许威胁皇权的力量存在。”帝王薄怒……也是，自己疼爱了十来年的女儿，为了一个男子，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怎能不心下生气。

“女儿早已嫁作萧家妇，即便萧氏功高震主，你也不应残害萧家满门啊！”

“女儿亦是萧家人，父皇是不是也该将我杀了……话语落尽，同话语一同落尽的还有公主珠泪。

“雪玦，放肆！”

雪玦是她的封号，皇帝久不唤此封号。

他曾说，“朕的两个小宝贝啊，雨儿雪儿啊，此番叫得更加亲近。”

少女迎上帝王之怒，手抚小腹，眸眼含着无比的坚定，“这是他的遗腹子，我想诞下他，雪儿此生无二夫。”话语不容置疑。

“罢了，随你。”

“长乐，朕乏了，领公主出宫。”

……

流光不复，逝者已矣。月逐流星，白驹过隙。

某山某原的茅草屋内，稚童冰雪可人，望向正手执一片碎布出神的母亲，“母亲。”

“怎了，玉儿？”女子眉目如画，岁月不曾在她容颜上留下深沉痕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稚子容颜自不必说。

此刻若有朝中臣，京中贵在这儿，便会讶然，雪玦公主？

“我先前看见您出去后，有位叔叔到访。”幼童聪慧，斟酌片刻，用了“到访”二字。

“无妨，他是来送东西的。”见母上大人发话，小包子便不再多语。

……

不过数日，幼童口中的叔叔又来作访了。只不过，他显然未料到，女子并未远行，而是端坐在床榻前，望着他。

他讶异，而后又露出了然神情。旋即躬身屈膝，道了句“夫人。”她略微颔首，“他呢？”

“属下不敢欺瞒夫人，将军确实是在浔城之战身死了。”

“那这些……”女子话语未尽，意思却明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堆孩童玩物衣物，被她理得整整齐齐，放进檀木箱。

“浔城之战前，将军命我待夫人诞下少主，一岁一岁，赠予夫人与少主。”

“浔城之战前？他倒是好算计……”

女子显然是接受不了此番消息，抽声泣哭出来。

年年岁岁，与尔相见，

岁岁年年，共话桑麻……

骗子，说好的共话桑麻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