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篇长春宫12

长春宫的众人散去，在门帘放下的一瞬，如懿回头仿佛一瞬间看到皇帝对皇后表露出的一丝心疼。

娴贵妃去了安华殿，这里是诵经祈福的圣地，如懿上了三支香。

一只给她在冷宫时被病痛折磨去世的阿玛，一只给七阿哥，往生极乐，莫要再来帝王家了，一只给从潜邸到皇宫她与皇后之间的纠葛。

青的香烟，太阳光从窗口进来把一团团的烟气照成蓝的颜色，红红的火星闪现，紧接着又归于平静，轻淡的影子滑过，也像在讲述着什么。蓝烟依然袅袅，直到它彻底燃完，才渐渐消散。

如懿双手合十，“阿玛，女儿来祭拜你了，宫里生活艰险，女儿身心乏术，如果您在天有灵还望保佑女儿。”

如懿出来时，海兰安静伫立在殿前，见她来了，亲热的牵起如懿的手，双手交叠，

“姐姐的手好冷，果然处理悼敏皇子的丧仪太累了吧。”

“回去吧。”如懿将手抽出来，红墙瓦砾被白茫茫的绫绢缠绕，如懿的心陡然一跳，几乎失去了应有的节拍。积久的怨恨在她身体里如蚁附骨，无声地啃啮着，并随着时光的荡涤愈加深刻。她不是不曾想过，如果当时听了茉心的话，动了手会是如何？然而她心底一闪而过的阴暗的念头，却以这如刺又平顺的姿态破空来到人世。

皇后可恨但是稚子无辜，娴贵妃叩心自问，如果当日就除掉了茉心，不让祸端的种子种下，今时今地紫禁城又该是另一幅模样，却没法忽视心里冒出的一丝丝窃喜。

海兰嘴唇掩合说出狠毒的话语，几何时单纯的海兰开始变了呢？从咸福宫？从冷宫？从生下了永琪？答案那么明显，如懿却没法开口。

是不是也有人会报复到她自己身上？就像富察皇后撕心裂肺一般，如果有那就快点吧。翊坤宫冰冷的卧铺，扮笑扮哭冷言冷语，无情的世道该有人打破了。

如懿在长街一侧，以惊鸿一瞥的短促，看到了素服银饰的玫嫔，正望着被凄怆的白色包裹的长春宫，悠然噙着一丝诡艳的笑容。不知怎的，如懿便想到了那一日，玫嫔生下那个怪异的孩子那一日。这样艳美的笑容，确是久未在她面上出现过了。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四，皇帝奉皇太后，欲携后妃，东巡齐地鲁地。秦皇汉武皆有东巡之举，尤以登泰山封禅为盛，皇帝登基十三年，自以为江山安定，民众富庶，放眼四海之内，唯一不足唯有嫡子之事，然而困在宫中，亦不过举目伤心罢了，于是便动了效仿皇祖东巡之意。

嬿婉陪璟瑟到长春宫，璟瑟之前早早哭过，靠着脂粉掩盖着肿的双眼，不然皇后必然要训她失仪。

嬿婉在殿外只隐约听到几句。

“女儿？女儿有什么用？有了儿子，女儿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没有儿子，女儿连雪中送炭的那点炭火都比不上。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永琮死了还不到一个月，皇阿玛这些日子都流连在纯贵妃与嘉妃宫里。说到底她们不过是个妾侍，凭什么不让皇阿玛来多安慰陪伴您？”

“您是皇后，皇阿玛唯一的正室啊！如果您自己都灰心丧气，您要教女儿怎么办？皇阿玛有嘉妃，有纯贵妃，有娴贵妃，有别的阿哥，可女儿只有您！”

“本宫还没有跟着永琮去了，她们就都当本宫死了么？”

之后莲心便去太医院，东巡皇后必然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