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野和郭文韬之间的相处,悄然发生了变化。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亲近感无声滋长。
郭文韬工作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并肩坐在廊下,看院子里残雪消融,腊梅吐幽,就能安静地度过一个下午。
虞枝野的话似乎多了一点,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看向郭文韬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冰雪消融的痕迹愈发明显。
这份变化,连远在北京、隔着手机屏幕的蒲熠星都敏锐地捕捉到了。
视频接通,画面里的虞枝野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背景是他书房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
蒲熠星手里抱着肥硕的瓜蛋,膝盖上躺着初雪 尾巴一甩一甩的,抓着它的爪子对着镜头挥了挥:“枝野,看,瓜蛋给你拜年了,红包准备好没有?”
虞枝野唇角弯了一下:“给它买了新猫抓板。”
“我的呢?”蒲熠星把脸凑近屏幕,笑嘻嘻地问。
“你又不是猫。”
“啧,虞医生偏心。”蒲熠星逗他,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虞枝野略显松弛的眉宇,以及他手边那杯冒着热气的、显然不是他自己会泡的桂花茶——虞枝野只喝最简单的绿茶或黑咖啡。
这时,镜头边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入镜,自然地拿走了虞枝野面前空掉的水果碟。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露脸,但蒲熠星认得那件毛衣的袖口——昨天郭文韬穿的就是这一件。
虞枝野侧头对镜头外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郭文韬的声音隐约传来,温和而贴近。
蒲熠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探究,但他很快又扬起语调:“韬韬也在啊?你们俩这天天形影不离的,干嘛呢?”
“看书呀。”虞枝野回答得言简意赅,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哦——”蒲熠星拖长了声音,半真半假地抱怨,“怪不得给你发消息老是回得慢,原来是有人陪了,忘了旧人了。”
虞枝野无奈的笑了:“没有。”
“开玩笑的。”蒲熠星笑道,手指无意识地挠着瓜蛋的下巴,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家里热闹吧?比一个人在北京好多了。”
“嗯。”虞枝野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又往镜头外瞥了一眼。
又聊了几句,挂断视频后,蒲熠星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
他放下瓜蛋,拿起手机,无意识地翻看着之前和虞枝野的聊天记录。最近几天,虞枝野提起“文韬”这个名字的频率,高得有些离谱。
——“文韬胃好了很多。”
——“和文韬去了趟拙政园,人不多。”
——“文韬居然看得懂我外公那些棋谱。”
一种微妙的、类似领地被打扰的不适感,混合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悄然爬上蒲熠星的心头。
他皱了皱眉,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瓜裟不明所以地蹭过来,被他一把捞进怀里,把脸埋进猫柔软温暖的皮毛里,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苏州的年初一,天气放晴。
虞枝野带着郭文韬出了门。他们没有去热门的景点,而是穿行在古老的街巷里。
“我小学在这里。”虞枝野指着一所白墙环绕、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学校。
铁门紧闭,校园里静悄悄的。
“初中在前面那条街,每天放学,会沿着这条河走回家。” 他走得很慢,声音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枝条,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郭文韬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听着,看着,试图将眼前这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与旧信纸里那个偶尔会为了一道解不出的物理题较劲、也会为了一场好电影开心的少年重叠起来。
他们走过他常去的书店,老板已经换人;走过他小时候偷偷买糖画的巷口,摊贩早已不见踪影。
时光改变了太多东西,但虞枝野平淡的叙述,却一点点为郭文韬勾勒出一个更真实、更立体的虞枝野——一个曾在这烟火人间有着悲喜的虞枝野。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远离市区的、环境清幽的疗养院门口。
“我妈妈在这里。”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郭文韬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涩然。
郭文韬的心微微一沉。
登记,进入。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虞枝野对这里很熟悉,熟稔地拐过几个弯,在一扇房门前停下
护工打开门,看到是虞枝野,笑了笑:“虞先生来了?阿姨刚醒。”
房间宽敞明亮,窗户开着,微风吹动浅色的窗帘。一个穿着干净病号服、头发花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女人坐在窗边的轮椅上,正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一株腊梅。
她侧脸的轮廓和虞枝野有几分相似,能看出年轻时的秀美,但神情却是一种抽离的、茫然的平静。
虞枝野走过去,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妈,我来了。”
女人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虞枝野脸上,没有焦距,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她看了他很久,虞枝野就这样蹲在她面前和她说话。还向阿姨介绍了他
郭文韬站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
他瞬间明白了虞枝野那句“我母亲情况很不好”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那场变故留下的创伤究竟有多深重,深重到足以将一个曾经温暖的家庭彻底击碎,将一个少年的人生轨迹强行扭转。
然后 虞枝野沉默地站起身,对护工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经过郭文韬身边时,他没有抬头,说了一句:“走吧。”
走出疗养院,重新站在冬日的阳光下,虞枝野一直沉默着。
"你还记得吗,"郭文韬说,"当年在信里,你曾经说过想学医。"
虞枝野微微一愣:"是啊,没想到最后真的走了这条路。"
"因为你的母亲?"郭文韬小心地问。
虞枝野点点头,又摇摇头:"嗯。我想帮助像母亲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