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过去·下

养父对不起了啊。

每到这种时候，就连养父也会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来谢罪。实际上或许应该让他再多反省一下才对，但是十束多多良总会笑着鼓励他。

十束多多良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而当没有吃的东西时，十束多多良就会一边看野草图谱一边采摘能吃的草来做饭。小时候的十束多多良，生活充满了奇思妙想。

养父你这人真薄情。

那大约是在十束多多良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养父带着闹别扭的表情这样说道。

养父抛弃你的父母，现在一定也在某处为抛弃你这件事而感到难过不已吧，可你却一点不在意那些，满不在乎地生活着。就连我，因为自己这么没用而真心觉得很对不起你，但因为你那副样子，所以我总是没法重新做人。

养父不，这事也不能赖别人。

养父对不起。

养父虽然说的很无奈，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向他道歉了。

养父但是你果然还是很薄情。

十束多多良嗯，是吗？

养父你对什么都感兴趣，但对什么都不执着。

那就叫薄情了吗，对此十束多多良并不是很明白，但没有执着的事这点，倒的确如他所说。

　　在十束多多良眼中世界充满了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但同时他也不会害怕失去那些，他也几乎从没有为失去的东西感觉到可惜。

养父如果你也能有一个让你为之执着的重要的东西就好了。

然后，十束多多良遇上了周防尊。

养父葬礼那天，周防尊和草薙出云都来了。

草薙出云认真的穿着丧服，而周防尊则穿着平时的衣服在葬礼结束时飘然而至。

十束多多良我啊，曾被那个人评价说‘很薄情’。

简单的仪式办完了，在处理完各种杂事后，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两人聊了起来。十束多多良一如往常，面带笑容。

十束多多良那个时候我虽然在想这算什么啊，不过我或许真的很薄情。

周防尊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

十束多多良那个人，老实说是个废物，老婆也跑了，日子过得超穷，但他一辈子都只做喜欢的事，我觉得他的人生也不坏。……比起悲伤，我却在想这种事，我果然很薄情吧。

十束多多良喜欢养父。虽然那不是对“父亲”所抱有的思慕，但作为一个非常令人愉快的同居人，十束多多良确实很喜欢他。

　　然而在他死了，十束多多良却哭不出来。

　　周防尊突然用手一把抓住十束多多良的头。

十束多多良啊！疼。

他的脑袋立刻被放开了。面对这一粗暴的行为，十束多多良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呆住了。

周防尊来吧！

周防尊说着，转身迅速离开了。

周防尊你想看到我成为王的样子吧。

十束多多良笑了。

　　他笑着，追上周防尊。

　　那天晚上，十束多多良一如往常是在‘HOMRA’酒吧度过的。

　　关门后，十束多多良要到吧台里面帮忙收拾，但草薙出云却叫他休息，大概是有些担心他刚刚送走亲人吧。不过十束多多良却对这种关照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他以玩笑般的语气说着“闲得无聊嘛”便开始帮忙。

　　一时间，昏暗的酒吧里只响起洗杯子的水声和叠放餐具的声音。

　　周防尊已经到二楼去睡觉了。十束多多良一边用抹布擦拭盘子，一边注意听着楼上的动静。

　　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王在做怎样的梦呢，十束多多良静静地幻想着。

十束多多良王后悔了吧。

十束多多良微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草薙出云停下手来，惊讶地看向十束多多良。

草薙出云后悔什么？

十束多多良就是成为王这件事啊。

十束多多良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但那却是一直秘密地郁积在他心中的想法。

　　草薙出云困惑地皱起眉头。

草薙出云……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是被‘石盘’强行选中的，对此他也没办法啊。

也是，十束多多良正要点头，然而在此之前，草薙出云却改口了。

草薙出云是你后悔了吧。

十束多多良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草薙出云。草薙出云露出比平时更为成熟的表情苦笑道。

草薙出云你总是叫他‘王’什么的。你是希望他成为王吧。

十束多多良没能马上回答。

　　几乎从不会语塞的十束多多良不由得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终于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十束多多良……那个啊，草薙哥，不是后悔。

他又回想起养父闹别扭似地说着‘你真是个薄情的家伙’时的声音。

　　——就算有了不肯舍弃的重要的东西，但结局我还是薄情又任性。

草薙出云其实那也没什么。

草薙出云第一，并不是你，还有我使他成为王的，所以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草薙出云以玩笑般的口气说道，于是十束多多良也快活地打起诨来。

十束多多良但是你看，不是还有所谓言灵吗？就因为我执拗地一直说那个人是王，所以‘石盘’也开始注意起他来，这种事情也是可能的。

草薙出云你是白痴啊！

十束多多良我就是白痴哦。

十束多多良笑着，撅起嘴巴说道。

　　毫无意义的迷茫到此便结束了，十束多多良心想。

　　周防尊，成为了王。

　　这是十束多多良从相遇之初便一直模糊地想要看到的姿态。

　　从这以后，十束多多良就一直在身后支持着作为王的周防尊。

　　一边全身心地守护着以周防尊为中心诞生出的这个地方以及将周防尊连接在这里的线，一边不断在身后支持他。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