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终章

出乎张起灵的意料，宋沉似乎并没有情绪很激动，甚至连泪珠都没有掉一颗，只是默默的重新将眼眸转向窗外。

阳光温柔又热烈，带着不属于冬季的暖意，透过玻璃一点一点的洒进房间，也照在宋沉的脸上，在这一刻，是解脱般的柔意。

解雨臣晚上是来顶替张起灵照顾宋沉的，这些天他忙着和黑瞎子弄苗疆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今夜已经是难得的忙里偷闲。

屋内没有开灯，但月色温柔，宋沉的轮廓虽不清晰，却是正好的模糊

解雨臣早就知道宋沉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他伤感之余还有淡淡的羞愧，但幸好宋沉并没有对他表露丝毫的厌恶抗拒，只静静的在床头望着他。

解雨臣“明天就要回湘西了，我想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解雨臣“怎么一直看着我？”

宋沉难得的有了反应，摇了摇头，朝着解雨臣笑了笑。

宋沉“你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

宋沉“这世界上的人，到最后是不是真的都要桥归桥，路归路”

解雨臣以为他在为回苗寨的事开心感慨，心下除了苦涩也只剩下苦涩，但却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宋沉“我还说过，我不怪你，不怪吴邪，也不怪张起灵…”

宋沉“但是我想来想去，却根本不知道怪谁”

宋沉“那就…怪我自己吧。”

解雨臣皱了皱眉想要说话，宋沉却突然抬头从伤感中抽出身来，温柔释然的朝着解雨臣笑了笑。

宋沉“我想吃米糕，你能不能替我去买一些。”

解雨臣神色有些迷茫，但却还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答应了，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笑，随后竟是谁也没想到的，宋沉已经有力气能站起走路了，其实就连宋沉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突然特别有精力，窗外此刻正一片白茫茫，被冬季的初雪覆盖，宋沉没有犹豫，连鞋子都没有穿，一路小跑着到了外面的小花园。

宋沉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雪，其实他也不记得了，他只觉得这场雪好漂亮，似乎连冷意都感觉不到了，在纷飞的雪花下，宋沉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奔跑，转圈，仰头去体验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甚至连什么时候，最后一丝的溃烂落在鼻尖和眼下，都不知道，在黑与白的极致两色下，细碎的血花非但不丑，甚至最大程度的绽放了美。

宋沉笑着笑着，却觉得原本旺盛的体力在极速流失，但宋沉丝毫不觉得意外，在转身之际，宋沉看到了喘着粗气站在不远处的解雨臣，他的手里还拎着热乎乎的米糕，宋沉看到了，可惜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沙漠时黎簇给他的那一种，不过不重要。

胸前传来窒息的的痛楚，宋沉低垂的眼眸在落雪之间缓缓抬起与解雨臣有了最后一眼的对视，在这一刻，他没有在笑，望向解雨臣的眼神中逐渐从温柔软意染上道别的沉静哀痛，带着千言万语，深深的望着解雨臣。

解雨臣“宋沉…”

随着最后一眼的移开，宋沉纤细孱弱的身躯笔直的后仰倒在了雪地中，解雨臣神色一惊，慌忙清醒，迅速奔跑着一下扑在雪地里，随后将眼神飘远空洞的宋沉抱在怀中。

解雨臣“宋沉？”

解雨臣“宋沉！”

解雨臣“别睡，不要睡！你撑住，我带你回苗寨，我带你回湘西！”

解雨臣时泪水落了满面，话语不清的痛声哭泣，宋沉轻轻抬起手，为他擦干净了还留在脸上的一滴泪，随后拖着浑身虚弱的力气，将头附在解雨臣耳边。

宋沉“解雨臣…”

宋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宋沉“不要再…”

宋沉虚弱的声音已然到了很难听清的地步，却还是固执的在他耳边说。

宋沉“不要再…送我回湘西了。”

宋沉“我…累了。”

宋沉“让我走吧。”

他的话甚至都没能完全的说完，最后一句完全是在气音中挤出来的，解雨臣留不住他，他只能用手死死的拖住宋沉歪下去的头，崩溃的嘶吼出声，他双手紧紧的将宋沉揽入怀中，在漫天的大雪中哭到失声，哭到所有人到来也无法出察觉。

解雨臣“不要睡，求求你”

解雨臣“宋沉，醒来啊！”

吴邪扑通一声在胖子的搀扶中跪下，可此刻他却无法在大喊或哭泣中释放心中无尽的悲痛，在大雪中，他曾失去过宋沉一次，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害死他两次。

吴邪用手捂住脸，或许早在既定中，他早已选择了这个结局，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明明失去过宋沉一次，却根本无法脱敏，过去无数次凌迟的想象远远没有亲眼看到来的可怕。

在一场大雪中，吴邪完成了他毕生执念，也在一场大雪中，他亲眼看着毕生所爱凋零死去。

解雨臣紧紧闭着眼，宋沉醒来的欢喜仿佛还在心间盘旋，在金黄的麦子中，宋沉在人间烟火中回眸朝他笑，那是他过去十年中唯一活过来的时刻。

当时的他也在哭，就像现在这般，宋沉还会拍着他的头，轻轻的唱童谣哄他。

“乖娃娃，拍一拍，不哭啦。”

解雨臣“乖娃娃，拍一拍，不哭啦”

“乖娃娃，拍一拍，不痛了。”

解雨臣“乖娃娃，拍一拍，不痛啦。”

“乖娃娃，拍啊拍”

解雨臣“乖娃娃，拍啊拍…”

“我的宝宝…”

解雨臣“睡着啦…”

解雨臣呜咽着唱着跑调失声的童谣，在万千悲痛中，缓缓将头埋入宋沉冰冷的怀中。

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解雨臣神色死寂的将宋沉从雪地中抱起，一步步的朝着人群外的荒芜走去，在雪色中逐渐走远，消失

他抱着宋沉走了许久许久，走到雪停，走到天将明，走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两人泛着冷意的身上，在天蒙蒙亮的晨光中，解雨臣缓缓跪下，轻轻的用头贴在宋沉的脸上，动作带着无尽的依赖流连。

宋沉。

听完这支童谣，就安心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