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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上身的作法2

jojo的奇妙冒险冰结之绊

「——」

白皙的脸庞低垂,拉姆沉默地集中精神发动「千里眼」。

根据说明,这是可以跟其他生物共享视野的能力。借用与使用者波长相合的生物视野,或是借用别的生物视野来延伸视线距离,达到如字面上的「千里」效果。

仰赖拉姆这项能力,进入森林后已经用了好几次千里眼,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发现雷姆,生物过多反而也是使用上的一大难处。

不过——

「毛——视野中又出现拉姆和你了。」

「来了吗……我先往前走啰?」

看到闭目的拉姆点头,昴意识到自己小声吞咽后加快的心跳声。

慢慢往前踏出一步,留下毫无防备的拉姆,踩踏草木走到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抵达之后停下来深呼吸,接著放下一直拿著的单手剑。

铁制剑鞘发出敲击岩石表面的坚硬声响,接著森林开始嘈杂。

「——嘎噜!」

打破寂静的咆哮声和轻快的脚步声敲击昴的耳膜。

立刻回头,从头顶的树木缝隙间冲出来的黑色四足野兽,裸露牙齿瞄准昴的喉咙,要是反应迟钝就会被咬断。

没多想就将替身召唤岀来防御,但野生动物的速度比较快,牙齿前端轻易地贯穿人体,喷出的鲜血就是昴丧失的性命——在那之前……

「为什么每只个体一看到昴就会失去冷静啊,真纳闷。」

「呜喔哇!」

厌倦的吐气传到陷入困境的昴那里,眼前张开血盆大口逼近的魔兽,身体被风刃从旁斩断。身体被分为前后两段的魔兽瞬间一命呜呼,上半身顺势用力撞上昴,但却被昂黑紫色的替身在度击飞,朝站在山坡上俯瞰这里的拉姆投以抗议的目光「你说的稍微是像这样吗!」

「不想让被杀的野兽死得太痛苦,所以就没心思去顾虑毛啰。」

朝蛮不在乎冷言冷语的拉姆瘪了瘪嘴,昴看向落在旁边的魔兽尸体。

已经呜呼哀哉的身醒——即使知道那是危险生物,可毕竟现在是以生物尸体倒下的状态,于是昴轻轻双手合十。

「像那样每死一只就心碎的话可是会负荷不了的,更何况不歼灭它们毛就无法得救……方才的狩猎法,是毛设计的吧。」

「我也知道这是伪善的感伤啦,当然也知道这是自我满足。」

与其说是感性不同,问题应该出在原本生长的世界不同吧。

昴不能说是信仰虔诚的人,但对于生命的敬意还是有的。

而且现在,经过「死亡回归」这个现象后,有自觉到这份敬意稍微增强了。

「那么,刚刚有用千里眼看到雷姆吗?」

「没有,很遗憾,似乎还要到更深处。从刚刚只要想确认,瞄准毛的沃尔加姆就一直跑来,害得拉姆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道出锁定昴为猎杀对象的魔兽习性——拉姆觉得不可思议似地以手撑著脸颊。她的疑问,昴大致猜想得出答案。

无法明确用语言表达,但只能说是昴太弱小。

虽然昴缄默不语,不过拉姆在来回看著他和魔兽之后说道:

「果然是因为毛很弱。」

「烦恼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吗?真失礼。」

「那不然,是看起来很好下手。」

「根本的部分都没变嘛,大姊。」

相较于耸肩的拉姆,昴垂头丧气。

拉姆的言行举止很难判断是不带意图还是套话,不过八成是后者。

进入森林后,有好几次魔兽单独袭击他们,每一次都跟方才一样,由拉姆使用魔法给予攻击昴的魔兽致命一击。

狩猎方法能确立,是由昴主动提议的。比起使用千里眼而毫无防备的拉姆,昴更容易被攻击,连一开始半信半疑的拉姆,事到如今也不再怀疑。

——总算等到问的时机了,犹豫再三的昴如此心想。

「我可以问无角者是什么吗?」

脱口而出的,是对进入森林前所听单字的疑问。

不知为何,可以想像这单字的意思。听到问话,拉姆依旧从上方俯视昴。

「如你所闻,那是给明明是鬼还失去角的愚蠢之徒的蔑称啦。」

出现「鬼」这个单字,昨晚雷姆的样貌浮现在昴的脑海。

忘不了浑身兽血、放声大笑的雷姆,额头上——白色的角闪耀著微弱光辉。

那根本就是童话故事中「鬼」的样貌。

然后,拉姆刚刚自称是无角者的话,也就是说拉姆的额头——

「因为一点小事失去了只有一只的角,在那之后,拉姆什么事都必须仰赖雷姆。」

「……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

「为何?」

昴抓抓脸,拉姆一脸真的很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没有啦,我是不知道对鬼这个种族来说角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我猜想应该是很大的问题吧,而我还这样神经大条地直接问你。」

「都已经追根究底了才说这种话——算了,放心吧。」

压低情绪化的声音威胁昴后,拉姆的扑克脸稍微瓦解。

「撇开当时不谈,现在已经稳定了。虽然失去角,不过有失有得,也捡回了一条命——不过,雷姆并不是这么想的吧。」

以相当难受的声音作为区隔,拉姆朝昴伸出手——那是要启动千里眼的信号。

闭上眼睛的拉姆呼吸急促,额头和颈项冒出大量冷汗,双脚像是被操了整天似地微微颤抖,移动时不停摇晃彷佛晕眩发作。

借用他人视野的千里眼,对少女的身体会造成相当大的负担。

不管多难过、痛苦,拉姆绝不会说泄气话。

结果在本质的部分,拉姆和雷姆这对双胞胎是相似的。

如果要勉强的人是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包含爱蜜莉雅和碧翠丝在内,住在豪宅里的女性全都有点过度以他人为优先。

「弱鸡的我有够逊,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用力踹脚下的草,结果飞散的草跑进嘴巴,弹起来的泥土掉进眼睛,真是大失算。

吐出泥臭味的口水,同时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非常难为情。

但是,这样的愚蠢行径跟自己再相配不过,所以肩膀的力道稍微放松了。

「拉姆——你很担心雷姆吗?」

明知道扰乱集中精神在千里眼上的拉姆是不好的,但他还是这么问道。

与他人视野同步,意识焦点不在现场的拉姆,慢了一拍后说道:

「那是当然的吧。那孩子确实比拉姆还强,但是那不构成不担心的理由。」

「……嗯。」

「不管让那孩子做什么,她都能做得比拉姆好,可是拉姆是她的姊姊,只有这个立场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在坚定的决心下,拉姆行使名为「姊姊」的立场。

一直以来,昴都以为拉姆只是乐得轻松才利用姊姊的身分,所以非常瞧不起她,不过那却是愚昧至极的误会。

拉姆一直比昴所想的还要了解自己的立场,对雷姆来说-则是必须一直视拉姆为值得自豪的姊姊。

在认清这些之后,昴也只能下定决心。

「剩下的和雷姆会合之后再说,不过那也只是理想状态啦。」

抓抓脸,昴边做热身运动边低喃。

是对昴时态度纳闷不已吧?没能得到任何成果的拉姆中断千里眼,将意识拉回现场。

她拨正被汗水弄湿的浏海,同时用诧异的眼神看向昴。

「毛,你要做什么?」

「以现状来说,如你所言我这个包袱太重了。我在进森林前应该说过,要救雷姆的话我能派上用场。」

虽然只是不太确信的推测,但以至今发生的事件来看,胜算调整为七比三左右。当然,还是对三成的机率感到不安。

「怎能不在有胜算的时候赌上一把呢。拉姆,做好铤而走险的觉悟了吗?」

「在魔兽森林跟年轻男性独处——置身在比这更危险的状况,身为少女是不可能没有觉悟的吧。」

「很敢讲耶,这位大姊。」

昴笑了,然后大口吸气、瞪大双眼。

只要昴的想法正确,应该就能靠这招改变现状。

即使知道这是必要之事,依旧止不住内心的恐惧。

——知道自己很害怕又胆小,尽管如此,现在可是不容逃避的场合。

如果昴是对的,那个应该会来。

「拉姆,其实我会——」

——开口要说「死亡回归」。

昴佯装打破禁忌,意图告诉他人被禁止说出口的事项。

眼前,等著昴说出重点的拉姆表情冻结。

不对——是时间静止了。

世界失去颜色,声音消失,时间的概念荡然无存。

一切都等同停滞的世界,唯一逃过这项制约的存在突然出现。

「——来了吗?」

这句话其实没有变成声音。

但是,朝眼前「那个」发出的通知和请求中全都是竭尽毒辣之词,要是心情能稍微传达出去,郁闷能获得发泄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在时间停止的世界里,只有黑色雾霭不受影响。

忽然出现的雾霭,在虚张声势的昴面前化作手的轮廓。

先是生出手指,再来是手腕,接著是手肘,然后延伸出手臂,形成人类的右手。

以前应该只到手肘的手,这次清晰地具现化到肩膀。

「——」

结成比第一次看到时还要清晰的影像,雾霭将黑色手指滑进屏息的昴的胸腔。穿越胸膛的薄肉,抚摸肋骨,然后直达心脏。

心臓被直接握住的痛楚,即使略过了想要发狂吶喊的打滚,仍旧让人位在无法言语的领域。

——漫长难受、无法忍耐的痛苦时间一直持续。

心跳的速度狂乱,血流被挤压得乱七八糟,全身都发出哀嚎。痛到喷出血泪,咬紧的臼齿承受不了咬合的力气而碎裂。

痛苦到发生上述状况也不奇怪,在一切停止的世界中就只有生成痛觉的昴,连挣扎呻吟都不行,只能被迫一直承受。

不久,痛苦的时间远去,视野化为纯白——

「——毛?」

被呼唤后,昴才注意到自己双膝跪地。

口水从低垂的嘴巴流淌而出,昴连忙用袖子擦拭,然后站起身来。

「危险危险,这个白日梦。」

「是因为重伤刚痊愈就想勉强才会这样吧,如果不舒服就先回村子,假如有找出雷姆的手段,只要告诉……」

还没说完,拉姆便表情一变,转头环顾周围。

寂静降临的森林里,就只有迎风摇曳的树枝,和叶子互相摩擦的些微声响。竖耳倾听这些声音的拉姆,看著昴问道:

「你做了什么,毛?」

「……只是试著赌一下,还伴随少许痛苦而已。」

尽管是那样庞大的痛苦,可是余韵却没留在身体任何一处。

彻底在精神上造成伤害的做法只让人觉得丑恶,唯I感谢的就只有在现实中还留有可以活动身体的体力。

不管怎样——

「风乱了……野兽的气味接近了,而且数量不少。」

在因风喧嚣而开始失去寂静的深绿中,拉姆的脸忽然朝右方固定。

跟著往那边看去,结果看到复数的红色光点从森林深处逐渐逼近。

数量大约有五只——看到跑来的魔兽,拉姆小声咂嘴。

「明明都还没找到雷姆……!」

「喔,放心吧,大概再过不久就能会合了。」

「为什么说得那么肯定!」

朝用锐利目光恫吓自己的拉姆耸肩。

「雷姆的目的是要杀光森林里的魔兽吧——只要有我在,它们就会以我为目标想要猎杀我。所以说,到时雷姆也不得不来到我这边。」

昴一直在思考疑问的答案。

在每个轮回里,魔兽都选昴作为诅咒的目标,其理由何在?

反覆的日子里,在村庄遇到的魔兽一定会对昴施加组咒,与其说是无法避免的命运,更像是有别的强制力在运作。

魔兽对昴的存在会过度反应,这个疑问的答案出自于同样对昴有过度反应的人之口。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魔女的遗香。」

所谓的魔兽,据传是魔女创造出来的人类外敌。

而且,魔兽对散发魔女臭味的昴总是会产生过度反应。进入森林后不挑拉姆,屡次攻击昴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吧。

既然魔兽会被些微的魔女香气引诱而现身,那就善加利用这点吧。

森林里的魔兽,在昴身上下咒的所有魔兽都会聚集起来,而追著魔兽跑的雷姆也会跟著出现,多么豪迈又盛大的景况啊。

——命名为「菜月昴诱饵大作战」。

以前要告诉爱蜜莉雅「死亡回归」而导致雾霭出现的时候,碧翠丝不经意说出的话成为这次作战的线索。

包围昴的魔女香气,会随著雾霭的出现而变浓。

——恐怕,黑色雾霭和魔女之间有什么关连。

「死亡回归」的能力和包围昴的魔女香气——到底有什么样的因果关系呢?但现在没有时间可以去探讨。

只有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的苦闷,以及无法向任何人倾诉的剧烈疼痛。

对准备了这些的命运进行反击的爽快感,让昴不惜扔下逼近眼前的威胁,扭曲嘴角露出凶恶笑容。

——啊啊,我终于可以对安排这轮回的命运报一箭之仇了!

在心中喝采,重新握好单手剑,摆出架势将替身Black king「黑色君王」唤出面对迫近的魔兽。

然后,朝并肩而立的拉姆高声告知。

「那么,战斗方面就超级拜托你了,拜托啦!」

「之后客观回顾自己说了什么,请你会想去死。」

比拉姆带著叹息的声音慢一些的风刃,从正面命中魔兽群。

——与魔兽的战役,于角色分配好后再度开启

脚踢大地,往前跳跃。

像要连同在脚下蜿蜒的粗大树根一同踏破似的,鞋底就这样用力踩下去。

走在森林或山上等没有专门铺设的道路上时,会慎重确认脚下稳定度的行为其实是错的。跑在自然的兽径上时,正确做法是毫不犹豫判断脚底下是什么。

相信鞋底的坚固而踩踏,结果就是开辟出道路。

呼吸混乱,顺著额头流下的汗水跑进眼睛,在痛苦眨眼的同时,一边拂去汗水。

身体往前倾,尽可能减少风阻面积并且全力奔驰。

但是,追踪者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彷佛在嘲笑四处乱窜的昴。紧跟在侧,要彻底逃脱的可能性等同于无。

肺部疼痛挣扎著要求氧气,昴的嘴巴开开合合难看至极,而且……

「好猥亵的脸……你现出原形了。」

「你这家伙,给我记住喔」

后悔把氧气用在多余的地方,昴重新抱好怀中的拉姆继续奔驰。

利用魔女残香发动「菜月昴诱饵大作战」约十分钟后,如昴所料魔兽群开始聚集,跟它们的战斗极为激烈,终于——两人无计可施只能选择败逃,所以才会在森林里穿梭。

「相信你说的可以战斗,结果竟然是这样!」

「实际上有战斗啊,只是拉姆的体力没你想像的多。」

「不是都说会帅气地走过险桥吗!?」

「这桥危险得超乎拉姆想像,在走过去之前就差点掉下去了。」

拉姆厚脸皮地一一回应昴的吵嚷。

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想像不到她因为重复战斗,结果消耗玛那到手脚都不太能动的地步。

被昴释放的魔女残香吸引,魔兽顺利被诱出。

但顺利过头数量激增,讲白点就是变得棘手,因此除了后悔以外没有其他话好说。

使用风之魔法的拉姆,收拾掉的魔兽多达十七只。

顺利解决魔兽到这数量时,拉姆突然浑身无力地倒下。身旁的昴大吃一惊,连忙扛起拉姆开始逃跑——

「走到这地步……只能临机应变了。」

「被搬运的人很吵喔!还有不要说话啦,会咬到舌头……原本……就没……什么……体力……!」

昴是所有运动项目都能拿到优异成绩的人,运动能力虽好,却因为窝在家里不出门,导致耐久力不够的缺点非常严重。如果是跑马拉松的话,要拿到全校倒数第二名也不是梦。

即使是如此贫乏的持久力,在遇到命悬一线的情况时还是会挤出来的,只不过体力之泉乾涸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紧追不舍的魔兽们,也知道逃跑的昴很快就会精疲力尽吧。

彷佛在享受猎物变弱的过程,每当昴的动作变迟钝时,它们就会攻击脚底来牵制,为萎缩的逃跑本能加油添火。

「差不多是我隐藏的力量解放的时候——好痛!」

才刚发完牢騒,魔兽的牙齿就咬进昴的右肩。

是厌倦戏弄了吧,一只魔兽抢先攻击。尖锐的触感陷进肩膀,痛楚直冲脑门,逼得他脑袋快要爆炸了。拼命扭动身躯,挥开咬著不放的魔兽——

「——毛!」

「糟糕——!」

怀中的拉姆喊叫出声,接著森林突然散开,昴的脚在瞬间踩空。

双脚在空中挣扎,内臓就像整个被抬起来似的受到浮游感侵袭,接著脚跟摩擦斜面,身体失去了平衡,两人不断下滑。

「中招了……!」

不可以轻视魔兽,它们并非单纯的野兽。

仅有数次与之交锋,就能感受到它们是有智慧的生物,但昴却没有从紧迫的事态和野兽的外观中强烈意识到这点。

结果,选择看似不错的路,就是被诱导向悬崖的下场。

「混帐王八蛋!!」

滑行的斜坡角度变陡,昴拉长喉咙大叫,抱著拉姆的手臂更加用力,左手拔出剑朝悬崖剌下去。

「好痛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

左半身整个摩擦地面,转动剑身让剑剌得更深,好不容易才停止滑落。仔细一看,差点就到悬崖尽头了,只要判断迟了一秒就会摔死吧。

「喔喔哇!」

仰望崖上,追过来的几只魔兽煞车不及跌倒,从昴的身旁滚落。

无法停止速度的魔兽,发出像家犬的哀嚎后消失在悬崖,狠狠地撞在锐利的岩石表面上,骨头碎裂的声响传到昴的耳膜。

「啊,岌岌可危的我也不免伤感,可是……」

「你抱很紧耶……」

置身在手臂不自觉用力的昴的怀中,拉姆抱怨这份压迫感。

少女的身体虽然轻,但加上昴本身的重量,手臂的负荷将近有一百公斤——紧抓插在崖面上的剑,昴的手也快要到达极限了。

「要是掉下去我们两个都很危险,毛,爬得上去吗?」

「是很想用毅力上去啦……不过等在上头的魔兽也是个……」

问题。边说左手边使力,把体重托付在插入斜坡的剑刃上,试图让姿势轻松一点。

「——啊。」

两人的声音重叠,同时响起的还有尖锐的钢铁断折声。

剌在悬崖上的单手剑,留下前端的三分之一剑身断掉了。连忙将歪掉的剑身重新剌进地面,却因为前端变平所以剌不深。

怀著肉会被磨掉的觉悟,用全身抱住斜坡,但摩擦力不足以支撑两人份的体重,努力没得到成果,剑身脱离地面,两人再度滑落。

「哇啊啊啊啊,完蛋了——!!」

「——代价很高喔,毛!!」

头朝下直直坠落的感觉,让昴想起前一次跳崖的经验而毛骨悚然。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意识地紧抱怀中的拉姆,将替身唤出护住拉姆和昂,至少要保护她免受坠落的冲击,男子气概似乎没有因此消失。

接受用力的拥抱,拉姆同时转动身体,伸手朝向地面。

「——埃尔·芙拉!」

咏唱的同时玛那膨胀,在两人预定著地的地面引发爆炸气浪。

来自正下方的风压,让坠落中的身体乘著上升气流,头下脚上的姿势也被转正,更重要的是多少减缓了下坠速度。

这样的话……昴在视野旋转一百八十度的世界中下了判断。双脚鼓起浑身之力,咬紧牙根到臼齿要裂掉的地步,忍耐著地的冲击。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忍住了——!!」

——忍过去了。

双脚当场用骇人的麻痹感提出控诉,昴边跳边慰劳双腿,仰望两人坠下的悬崖后被那高度吓到。

超过十公尺的崖高,差不多就跟学校的四楼一样,从那里被扔到坚硬的地面,真亏他们还能捡回一命。

「谢谢拉姆大人佛祖保佑,要是没有那个风魔法的话,现在……」

想要表述对大难不死的感谢,却发现怀中的拉姆一动也不动。

拉姆低垂著头,鼻孔流出一道血,闭上眼睛的她重复急促呼吸,并且不断发出痛苦呻吟。

「啊咧,喂,拉姆?糟糕,怎么这样,喂!」

轻轻摇晃她的身体呼唤她,拉姆却没有回应。

说起来,她的体力本来就因为与魔兽战斗跟使用千里眼而消耗殆尽,刚刚的魔法虽然救了两人一命,却也削减了拉姆的精神力吧。

「啊啊,可恶,时机糟糕透顶了我。」

咒骂自己的漫不经心,昴更小心地抱好拉姆,也捡起掉在旁边的断剑硬是收回剑鞘,然后抬头往上看。

就算是魔兽也无法飞越堪称断崖绝壁的悬崖,即使想追过来也得绕路,至少要趁这段期间拉开距离。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喂喂,骗人的吧。」

头顶上,昴刚刚滑下来的斜坡流下大量土石——上头是释放玛那的幼犬魔兽及魔兽群。

曾经见过的幼犬魔兽,毫无疑问就是最初在村子对昴施加诅咒,还让昨晚寻找孩子们的雷姆受到严重打击的罪魁祸首。

那么丁点大却是统率族群的首领吗?以再自然不过的样子让其他魔兽顺服,昴忍不住发出乾笑。

「我恨魔女……香水喷太浓了。」

留下怨言,昴转动双腿确认麻痹程度,准备再度逃跑。

祈祷魔兽们会看轻两人,不要立刻扑过来。这么祈祷著准备冲剌的时候——

「奇怪,啊咧?」

在奔跑的前一刻,昴察觉到异样而歪著头。

滑下来的魔兽们样子怪怪的,它们站在土石流上缩著身子,一到地面就立刻三五成群地散开。

「唉呀,喂,我在这里唷?」

简直就像在逃窜,昴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紧接著,那个疑问在悬崖上爆炸,倾倒在昴的身上。

「嘿——」

再度仰望上头,悬崖上的变化让昴吃惊,但也立刻理解了。

——高高的悬崖上,出现一个人影。

拎著染血的铁球,穿著女仆装的少女,用失去正常的双目瞪著悬崖下方。

和涂抹坚定杀意的视线对上的瞬间,前所未有的讨厌预感让昴的背部被冷汗浸湿。

剎那间,「鬼」跳下高高的悬崖,降落在眼前的大地。

在森林深处被魔兽包围,和「鬼」对峙,还抱著不能不保护的少女。单手拿著断剑的昴来到了最终局面,他倒吞一口气说道:

「就算如此,我这边的战力也太过贫乏了吧?」

抱怨没有传达给任何一方,而是被刮过森林的风给无视了。

来了,现在这一刻,就是所谓的关键时。

——明知很危险却还是踏进魔兽之森的昴和拉姆,同心协力击退来犯的魔兽,安全到达森林深处。发现反覆和魔兽群战斗却奇迹似地没有受伤的雷姆,谴责她的冲动行为后,为彼此的平安无事欢喜和解。

然后,利用昴能够吸引魔兽的体质,集拉姆和雷姆的姊妹之力一一击倒魔兽,让昴从魔兽的诅咒中获得解放,最后是大团圆结局。

「理想中的状况是那样啦。」

昴拽气地边说边舍弃过于一帆风顺的妄想。

从雷姆正面盯著昴看的眼神中,找不到友好的感情,只有漆黑的杀意。

虽然荒谬,但实在看不出她处在可以对话的精神状态中。

让人连要眨眼都会犹豫的压迫感,面对眼前的威胁,就算只有一瞬间,只要移开目光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出现这样的想法时,已经是把眼前的雷姆当成敌人了。察觉到这点后,昴露出苦笑,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雷——姆——玲,我是你的朋友昴喔。」

不曾觉得表情这么僵硬过,但昴还是刻意佯装有朝气的声音。

说不定,雷姆会因呼唤而恢复正常,但是……

「别用那么热情的视线看我嘛,我会烫伤的。」

雷姆扭动脖子的力气大到几乎要发出声音,同时锁定昴。

感受到警戒的矛头整个指向自己,呼唤作战可能是失败了。

会这么想,是因为雷姆现在的样貌真的是鬼气逼人。

熟悉的女仆装全都沾满鲜血,而且还是乾涸的血上又再碰到还没乾的血,暗红色和鲜艳红色的双色调,衬托出凄惨的程度。

是鬼化的影响吧,双手指甲又利又长,跟魔兽相比毫不逊色。挂在右手的「护身用」铁球也是沾满血浆和肉片,将不吉利之感发挥到极致。

可以断言。

正因为对雷姆的样子有觉悟到某个程度,现在才能勉强保持平常心,要是在夜路或哪儿不经意遇上现在的雷姆,百分之百一定会尿失禁。

尽管浑身散发凄厉的鬼气和疯狂,雷姆额头上的白角——只有那里像是不知惨状似的,依旧保持纯白之美。

明明是象徵雷姆为凶恶之「鬼」的部位,却只有那只角给予昴不协调的印象。

但是,状况却毫不顾虑昴的心情。

放眼望去,散开的魔兽们躲在岩石后方和森林树木之后观察这边,是在确认昴和雷姆的动向吧。

不难想像只要它们发现空隙,转眼间就会扑过来大快朵颐。

前有雷姆、后有魔兽——简直就是千钧一发又穷途莫展。

无法动弹的昴和按兵不动的魔兽,雷姆接下来的行动,成为左右状况的关键。

吞下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笔直回望雷姆。

雷姆的眼眸会有多动摇呢?昴灌注全副精神,避免漏看任何小细节。

结果——

「姊姊……」

沙哑又精疲力尽的声音。

可是,确实带有意义的音节,震动了昴的耳膜。

嘴唇颤抖似在困惑的雷姆,双眼专注地凝视拉姆的侧脸。

虽然被疯狂漩涡吞噬到失去神智,但雷姆的意识还是记得自己的另一半,记得她敬爱不已的姊姊。对此,昂感叹吐气。

「你正是姊控的代表啊,要是能恢复正常就万幸……」

「——放开她。」

语尾被打断,跟铁球夹带狂风飞过来是同时发生的事。

身体能够立刻往左倾斜,真是近乎奇迹。

还没从落地的冲击中恢复,膝盖无力导致昴的身体稍微失去了平衡,实在是很幸运。

通过的铁球尖刺浅浅掠过右肩,肉被削掉的剧烈痛楚使脑袋沸腾。

忍住痛到涌出的惨叫,昴朝斜前方踏出一步。

「很痛耶!」

以被掠过的肩头为起点,旋转身子侧步闪躲,看起来像是钻过伸长的铁炼下方。紧接著,驱敌的炼条重击昴原本站著的地方,在地面留下铁蛇的图案。

闪避只要慢一步,昴的背上就会爆裂出同样的形状吧。

想像肌肤被扯裂的痛楚就背脊发凉,昴像求情一样看著雷姆,但看著昴的雷姆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双眸依旧满是敌意,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

「鬼化是不错啦,可是却加上无法控制的设定吗……」

从雷姆现在的所作所为,昴如此推测。

若真是那样,问题就在于如何让她恢复神智。昨晚鬼化的时候也是在狂乱状态,可是昴失去意识前,记得雷姆的意识有从鬼回到原本的她。

应该是昴在眼前受重伤,给予她恢复神智的冲击吧。

「吃她一发铁球试试?虽然会马上变绞肉……」

如果触发跟昨晚相同的条件,雷姆一定会恢复自我吧。

只不过,昴会变成肉酱就是了。

「——」

怀中应该清楚如何处理的拉姆,意识依旧在远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摇晃她看能不能把她摇醒,但离效果出现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且,眼前的雷姆和周围的魔兽,可没打算慢慢等下去。

昴舔舐爬过脸颊的汗水,湿润嘴唇让嘴巴蓄势待发。

既然没有可以打出的牌,就只能将想到的选项全都拿来试试看。

如果突破口只有这个,那么去做就是昴的作风。

「喂,雷姆!不只我怀里的姊姊,你也看看我啊!我的名字是菜月昴,天地无用的打杂实习生!罗兹瓦尔宅邸备受期待的仆人!虽然老是给你和拉姆添麻烦,可是我们感情还是有好有坏……喔喔哇啊!」

诉诸感情和记忆的作战实施到一半,就被没耐心的雷姆干扰而中断。

旋转的铁球折断、击碎行进路线上的树木,昴用飞跃前滚翻勉强躲过边发送木片边逼近的铁球,以三级跳远的标准动作华丽闪避,然后回过头。

「人家话讲到一半就杀过来,这是成何体统啦!真想看看你家人长啥模样……啊,就在这里!」

「把姊姊还来……!」

雷姆身体前倾,对著鬼吼鬼叫的昴喃喃自语。出乎意料的,雷姆突然只靠手腕摆动的动作拉回扔出去的铁球,再用反作用力敏锐地旋转身子。

「——!」

从身后飞扑过去的魔兽,被雷姆的后回旋踢直接命中身体——晶然的声响炸裂开来,魔兽的内脏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即使远看也知道。

想要渔翁得利的魔兽,耍小聪明的下场就是如此。

原本要配合先锋进行波状攻击的魔兽们,目击那凄惨死状后也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愚蠢的行为等同是在猎人面前仰躺露肚。

横扫的后回旋踢,将并排的两只魔兽腹部和头部一同打烂。丝毫不介意飞散的血肉,雷姆趁著那一踢的威力往前进,踩碎看到她靠近而缩起身子的魔默前脚,用另一只脚把停止动作的鼻梁往上踢,那只魔兽当场颈骨断折。

高举的脚跟接著往下敲烂旁边的魔兽躯体,一只魔兽为了帮同伴报仇而张开大口飞扑过来,却直接被雷姆抓住喉咙朝高空扔去而尽情战斗。

如果雷姆占压倒性优势,虽然残忍但昴会静静看著魔兽被杀光吧,但状况却是逐渐在恶化。

「——」

用挥舞的手横劈魔兽身体,痛苦喘气的雷姆也被魔兽的爪子碰到身体。

血花飞散,白皙的肌肤出现撕裂伤,已经到了叫人看不下去的地步。

有方法,总之就是要介入这场战斗。虽说介入,但闻进去只会被卷进殴打的暴风中,然后被撕成碎片。昴所谓的介入,是要进入鬼和魔兽只注意彼此的意识之中——不然无法救雷姆。

做好觉悟、张开双脚,边吸气边凝视雷姆。

——下定决心吧,男人靠的是胆量,女人靠的是魅力。

「所以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笑吧,雷姆——我会『死亡……』」

今天第二次世界静止,从那里出现的黑色雾霭举办了惨叫飨宴。

即使已经做好要承受剧痛的心理准备,但痛楚不是可以忍耐的东西,更何况这次不只一只手,连左手都出现了。

彷佛从完成整只右手的行径中尝到甜头,在睁著不能动弹的眼皮的昴面前,穿过肋骨抚摸内臓的触感变成两个。

一只手抓著心臓,另一只手宛如疼惜般轻轻抚摸昴的脸頼——畏惧狂涌,接著是痛觉尽情侵犯神经。

世界翻转,腹部的内臓像是整个被搅拌,不舒服到壮烈的地步。

自己变得不是自己,从头到脚似乎都变成别的东西,那种难以忍受的不快和嫌恶感,负面的情感风暴让脑子沸腾,意识逐渐混浊。

可是,仅有抚摸脸颊的手掌触感温柔无比,带给身心几乎要融化的安心感,不过,昴已经体会过超越这个的感觉了——

「回……来了吗?」

视野晃动、灵魂耗损,疼痛和苦楚全都没有带回现实。

时间也没有过去,魔兽和雷姆还是一样在互瞪彼此。

——然而,在昴回归现实的瞬间,战场产生莫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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