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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楚晚宁偶尔有事会外出几日，没了能镇压小白蛇的人，整个红莲水榭自然变成了它的天下，搞怪捣蛋胡作非为，都是常态。

仨徒弟根本劝不住，他们也不敢太靠近莲池，只是眼睁睁看着小白蛇三天两头在池面溅起一缕缕水流，凝结成冰，跟放烟花似的，也在莲池上空玩起了“炸冰花”。

霜打芙蓉，不悦乐乎～～

这样的后果就是，等到楚晚宁回来后一眼瞧见满池的残/花/败/叶，俊颜骇然变色：“哪个干的！！！”

门下的仨徒弟自然成了第一个的嫌疑对象，头上无端端扣下一口黑锅，又被楚晚宁狠狠修理了一顿。

直到某一日，楚晚宁无意间发现了某个真正的始作俑者，难免心生愧意，于是往后在给仨个徒弟提点功法时愈发耐心细致，脸色和蔼，也算是一种变相补偿。

这桩冤案兜兜转转，最后不了了之。小白蛇依旧还是那个在南峰横行霸道的小白蛇。

又是一年立春，春寒料峭，林间落霜，庭前屋檐上的积雪一点一点滴着水珠，霜化白露，慢慢开始有冰雪消融的迹象。

白/露/化/雨，万物回春。

楚晚宁站在檐廊下，伸手捧过一滴水花，嘴角微抿，笑痕稍纵即逝。

一帘风，三春雨，五更寒。

水榭红莲，碧海修竹，海棠依旧。

红莲水榭终于迎来了阔别已久的青山绿水，少年们的脸上都洋溢着雀跃的欢喜，朝气蓬勃，神采飞扬。

除了……窝在莲池里的小白蛇，它细长滢白的身形蜷缩游荡着，银白色的光晕一闪一闪，体内似乎有一股连它都无法压抑的力量即将破茧而出，所以才会如此的躁/动/不/安。

尤其是近几日，莲池的波澜起伏颇大，一整宿一整宿地，浪花四溅。

晚间，楚晚宁歇在寝室内，感知都能触及到那方莲池里的动/静不容小觑。

小白蛇的异样情绪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极限，离濒临爆/发，只差一个/突/破/口。

掐指算了算日子，眉心一蹙，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到底是不放心，楚晚宁起身移步莲池，坐在水上的亭台彻夜轻拂九歌安抚着，一直驻守至次日天明。

这一天，是惊蛰。

当春日里的第一声惊雷乍响，与此同时，荡漾的莲池破开数缕水流，一道银白的亮光破水而出，直冲九霄云天。

楚晚宁手中琴音被雷霆打停，蓦然抬首，发现九霄降下的，竟是生灵化形渡劫的雷霆之劫。

此刻，南峰的上空早已风云变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乌云，电闪雷鸣，疾风卷着骤雨，眨眼之间便倾盆而下。

死生之巅的气候四季分明，素来温和，但这般骇人的风雨天气，也就当年玉衡长老渡劫时经历过如此盛况。

正在做早课的一众长老弟子听见非比寻常的雷响，拔腿立即赶到堂外围观。

这一瞅，嘿，好家伙，又是红莲水榭！！！

弟子们立马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纷纷猜测着不知是玉衡长老门下的哪位师兄突破修行，引来了雷霆之劫。

但，众人又一定睛细观之下，渐渐发现阴云密布的天上一道银白巨影隐约可见，不待细思，下一秒轰隆一声，天雷滚滚，一道接一道天雷迅速劈向巨影，庞大壮观的身躯在云/雨/之间来回穿梭游动，随着白影翻/涌/腾/飞，云层形成滔天巨浪，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那尾银白巨影身躯壮观伟岸，四爪张扬舒展，鸣声震耳，如蛟，似龙。

众力极力分辨着，最后断定那物种，大概，的的确确是一尾银白色的蛟龙……吧。

蛟龙啊，四舍五入，那也算半只脚踏入龙门了。

一声惊雷万蛰醒，涅槃重生踏春行。

半晌过后，最后一道天雷终于劈落，下一瞬，云/散，风/止，雨/歇。

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洒在南峰上，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万物春意阑珊。

那条银白巨影身躯迅速缩小盘成一团雪白的光晕，从天空降临而至。

楚晚宁师徒几个目测着小白蛇飞落的方向，立即寻了过来。

那一团雪白穿过茂密的海棠花叶，缓缓落在花树下的草丛间，光芒褪却，小白蛇的真容映入眼帘，淡淡的珍珠色，雪白莹润。

几人脚下轻移，眼中闪烁着惊奇的光亮，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白蛇，却见它蓦地睁开一双兽眼，警惕审视着过面前几个异常高大的身形。

圆溜溜的一双竖瞳，明亮纯净，带着一丝不知世俗的懵懂，和审视。

几人一兽大眼瞪小眼互盯了半晌，薛蒙憋不住第一个移步上前半蹲下身，伸出爪子想摸一摸雪白的鳞片。

他哪知小白蛇始终紧盯着他的动作，察觉他上手的意图，微探头一闻，不是平日里熟悉的气息，磨了磨锋利的后槽牙，龇牙张口一咬。

薛蒙条件反射立马撤回爪子，小白蛇咬了个空，挺起小巧的蛇头冲他龇牙吐舌，态度恶劣。

周遭沉默了一瞬，然后……

“哈哈哈——薛子明，看见没，小白根本不稀罕你——”墨燃爆发出一阵无情的嘲笑，“看来这小白的眼光啊，随我。”

二狗腿子大言不惭，好生不要脸。

“墨微雨！”薛蒙出师不利，憋红了脸，冲墨燃叫嚣怂恿道：“有本事你来试试！”

“试就试！凭小爷这一身无处安放的魅力，就没有搞不定的！”

墨燃身子一扭挤开挡道的薛蒙，蹲下身凑近小白蛇，十分自恋地挑了挑额前的碎发，摊开手掌伸向小白蛇，唇角一弯，开始柔声套近乎：“小白，过来，我是你三师兄。”

他的待遇比薛蒙好一点，小白蛇瞥了瞥面前摊开的手掌，气息也不对，竖瞳直接赏了一记白眼，蛇尾一扫，扭头无视。

几人都在小白蛇那一记白眼中看出了满眼浓重的嫌弃。

墨燃笑脸一僵，顿时感觉脸上“啪”地一声响，有点疼，打脸来得好快。

“哈哈哈——”薛蒙反口嘲笑道：“墨微雨，你也不怎么样嘛！”

墨燃双目回瞪薛蒙，又转向一旁的师昧。

一连受挫，这条小白眼蛇估计好颜色，师昧在他们几个之中生得最是好看，不知他入不入得了小白蛇的眼。

师昧会意，暗诽墨燃荒谬。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小白蛇动了，它竟真的朝师昧这边游了过来。

这人身上的气息……也不对，小白蛇泄气，身躯一歪，有些焉头焉脑的。

这时，又一道气息飘了过来，等等，这熟悉的气息是……

于是几人就见它在师昧面前顿了一瞬，紧接着又游向了师昧后边站着的……楚晚宁的脚边。

这个气息……是他没错了。

于是小白蛇仰起头身，一双竖瞳从下往上，满心满眼地打量楚晚宁，百分百确定面前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而楚晚宁也在低头俯视着脚边游动的小白蛇。

一人一兽，明来暗去对峙了好几个回合后。

楚晚宁眉心微蹙，眉眼间罕见地露出一丝苦恼的情绪，顿了顿，默声一叹，终于半蹲下身，伸手朝小白蛇摊开掌心。

小白蛇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利索地爬上楚晚宁的掌心，细长的身躯乖乖盘成一团，雪白的小脑袋蹭了蹭楚晚宁的掌心，圆溜溜的竖瞳眨了眨，湿漉漉的看着他。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薛蒙几个一愣一愣的，墨燃嘴角一抽，“它这是，在跟师尊……”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地形容道：“撒娇卖萌？！”

楚晚宁听闻身子一僵，脸上愈发的面无表情。

他机械似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注灵力缓缓探入小白蛇的灵台，混沌的霜汽受到外力侵袭，周身仙泽大开，云开见月明。

它与楚晚宁一样已修成一身仙骨，霜雪润泽，气韵脱俗。

“小白……”楚晚宁看着懵懂的小白蛇，薄唇轻启：“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楚晚宁的关门小弟子。”

它，无需拜师帖，是楚晚宁有史以来第一个心甘情愿，主动收下的小徒弟。

小白蛇圆溜溜的竖瞳一眨一眨地盯着眼前新晋的“师尊”，身子盘了盘，小脑袋垂下，又讨好般蹭了蹭楚晚宁僵硬的掌心，闭上眼，彻底不动弹了。

见小白蛇过了许久都没有一点回应，楚晚宁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

最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指腹艰难地……触了一触，摸了一摸掌心盘定的小白蛇，没反应。

手一抖，又颠了颠，立即明白了。

它，就这么……睡着了！！！

极力忍住将小白蛇整盘扔出去的冲动，楚晚宁深吸一口气，揣着小白蛇入怀，撇下三个徒弟，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入房屋，“啪”的一声，用力的关上门。

三个徒弟远远望着，那颤巍抖动的门框代表了师尊此刻的心情——极度不爽！！！

他们与小白蛇相处甚久，它的确有这等“气刹人也”的本事，早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