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可实际情况,并非弟子们胡乱猜想的那般。
锦觅不过就是捡了自已发生过的几件声名远播的趣事,一边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地说与楚晚宁解闷,引得他满心开怀,笑逐颜开。
楚晚宁心想,大概,可能……也是因为她的言语生动鲜活,引人入胜。
锦觅还在滔滔不绝,她道:“我爹爹曾经教导过我: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唯有久经磨砺,经历风霜雨打方能砥砺成才,他让我修炼,修的是明辨事理,修的是自尊、自爱、自强,日后俯仰天地间行走任逍遥,无愧于大道良知。”
闻言,楚晚宁思付道:“令尊……一定很爱护你。”
“是啊,爹爹、娘亲,还要临秀姨,他/她们都很爱我!只可惜……”锦觅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言语伤感:“待我日后真正领悟明白爹爹的话时,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
“觅儿……”楚晚宁脚下一顿,面露歉意。
锦觅摆摆手:“我不碍事,好在我也很幸运,无论何时何地,我的小鱼仙倌总会以他的方式找到我,一直陪着我,护着我。”
小“鱼”仙倌?
楚晚宁眉心不着痕迹的微微一蹙。
又是这个称呼!
观她依赖的语气,那条“鱼”应该对她很重要,意义非同一般。
锦觅回望楚晚宁,话锋一转:“我初来乍到承蒙你处处照顾我,还做抄手给我吃,礼尚往来,额……”仰头一望,见树上枝头的海棠花娇丽绽放,便道:“不如我采些海棠花瓣,做我最拿手的鲜花饼给你尝尝。”
言毕,不待楚晚宁反应,锦觅抬手,臂挽上的红纱披帛在空中轻盈划出一道迤逦的光华。
风动,树上枝繁叶茂,尾梢娇绽的海棠花成簇成簇的随风卸下枝头,有如花雨,香风阵阵。
锦觅人在花下,亭亭玉立,素手捻指控花,水色红纱衣袂翩跹,光华流荫,或白或艳的花瓣飘散于空中,在她身边萦绕飞舞,落英缤纷。
楚晚宁望着花海丛中的红裙伊人,修雅盈盈的眼眸划过一线迷离。
海棠春色,花中神仙,绚丽明艳,如诗如画,云霞仙境,妙不可言。
痴望了片刻,只见花神仙子盈眸秋水,信手幻出一个提手竹篮,抬臂举高,空中飞舞盘旋的海棠花瓣自动成簇成团,渐渐聚集飘落到她手中的竹篮里。
“木头你看你看,我采了好多好多的海棠花瓣!”锦觅回眸一笑,顾盼生辉。
她迈开莲步,小跑着朝楚晚宁奔来,双手将盛满海棠花瓣的竹篮捧上前去,要与他瞧瞧。
楚晚宁垂眸看了一眼竹篮里的花瓣,视线顺着提篮把手边的柔荑往上移,锦觅翘首邀功的俏脸映入眼帘。
抬臂,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向那张笑盈盈的俏容,温凉的指尖摩挲着,“觅儿……”
锦觅一惑:“怎么了?”
“你头发乱了。”楚晚宁低喃了一句,指尖理了理她额前略微凌乱的碎发,一下一下,轻轻捋到耳际,“好了。”
“这么多海棠花瓣应该够了。”锦觅嘴角弯弯,唇红齿白:“走走走,我们快回去做鲜花饼。”
说风就是雨的,还真是个……跳脱性子。
楚晚宁迎着锦觅的催促声,一手接过竹篮,转身准备带她回孟婆堂。
就在这时,蓝天白云,万里晴空的天际边倏忽响起一阵阵雷鸣,震耳欲聋。
刹那间,风云变色,气吞山河。
不同于寻常的天象,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
锦觅也抬头,仰望天空中翻涌成浪的云层,朦胧中隐约可见一尾银辉熠熠的龙影在云层中来回穿梭徘徊,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莫不是……小鱼仙倌?他找到她了!
锦觅眉梢一喜,提起裙裾,撇下楚晚宁快步跑到空旷之处,奋力挥动双手,朝着天空云层中那尾熟悉的银龙虚影高声呼喊:“小鱼仙倌,我在这里——小鱼仙倌——”
但,许是声音太过微弱,亦或者听不清,银龙虚影仍在云间穿梭,不为所动。
锦觅眸子一转,召唤出隐匿于内丹精元处的应龙逆鳞,双手凝力,心念一动,掐诀起势催动唤龙咒。
穿梭云间的银龙虚影感应到唤龙咒的召唤念力,神识立即追踪那股逆鳞气息所在之地的准确位置。
紧接着,银龙虚影朝锦觅站立的位置飞腾而来,盘旋几圈之后,在一片灼灼的银辉仙光中走出一道茶白银衫的身影,清贵雅润,如溶溶皎月,正是润玉。
“小鱼仙倌——”
锦觅瞧见润玉清雅的身姿,秀致的眉眼,星眸望向她时泛开的温润忧色。
握紧了手中的逆鳞,锦觅再也预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即跨步冲上前去。
润玉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她。
锦觅双手攀上后颈,脚下跃起,纵身如愿跳进熟悉的怀抱,两条纤细的长腿更是缠着他清瘦的腰身。
润玉身形一晃后退半步,险些一个趔趄,但双臂到底稳稳托住了朝自己奔来的妻子,“觅儿……”
锦觅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挂在润玉身上,鼻翼呼吸间闻到那股清冽甘甜的龙涎香气息,以及耳畔边呢喃着她名时清润的音色,顿时只觉得无比安心。
“乖,不怕……”感觉到怀中妻子柔弱颤栗的情绪,润玉瞬间就心软了,窝了一肚子的怒气和斥责也被她这一抱消磨得差不多了。
他暗叹一息,一手托住她的身子,一手轻抚背脊,“我这不是找到你了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太虚幻镜瞎胡闹了,嗯?”
锦觅搂在颈肩的一双藕臂又收紧了力道,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哼哼唧唧的蹭了蹭,好似在抗议,又好似在撒娇。
润玉柔声抚慰着锦觅的情绪,见她渐渐平缓,抚在背脊上的手又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从他身上下来。
锦觅很听话,两条腿配合着滑下腰肢,站稳。
润玉一手扶在锦觅的腰间,将其稍稍拉离怀抱,目光在她周身上下细细端详了片刻。
见锦觅安泰无虞,胸膛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清眸微弯,拇指和食指惩罚性的捏了捏她柔软细腻的脸腮,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锦觅嗔笑着拍下脸蛋的手,双手紧紧搂在他的腰间,重新投入温暖的怀抱。
润玉凝眸浅笑,配合着锦觅的力道,揽她入怀。
不远处,楚晚宁形影单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那一对伉俪成双,深情相拥的两个人。
宽袖下,提着竹篮的玉指不由得逐渐攥紧了把手,寒霜覆面,一双凛冽的眸,凝透出一丝沉深的执念,步伐一迈,缓缓走上前去。
楚晚宁忽然冷不防地出现一手握住锦觅的一节皓腕,将她拽离润玉的怀抱,彻底打破眼前的小别重逢。
抬眸,探向面前的男子,面上一怔,目露愕然。
他终于注意到,这个男子无论身形面貌,几乎都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楚晚宁厉声质问道,一双冷眸直视润玉:“快放开她!”
笑话,润玉怎么可能放开锦觅!
他同样不甘示弱,将锦觅的另一只皓腕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力道不大不小,却不容她挣脱。
润玉眉宇一拧,上下打量着与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的楚晚宁,面色沉骇:“原来,便是你将我的妻子从太虚幻镜中拘来此界!”
澄澈的眸色渐渐泛开一抹迫人的凛冽,手中灵力涌动,锋芒一闪,三尺赤霄祭出,剑纹九华,寒光霜雪。
润玉执剑轻挥,剑锋直指楚晚宁……握住锦觅皓腕间的那只手。
楚晚宁抬高与锦觅相握的手,避开赤霄的剑气,另一只手中光芒迭起,怀沙召出,凝成一把寒光熠熠,通体流金的杀伐之刃,剑身流淌的金光刺目到微微泛白,如夜色中滑落的细沙。
夹在两人之间的锦觅一双清澈的葡萄眼瞪得老圆,咽了咽口水,发怵地僵视着胸前两把对峙交锋的剑刃寒芒,花容失色,胆战心惊。
“咳……”锦觅清了清嗓子,引起左右两边的注意,“那个,我说……”
闻言,润玉、楚晚宁同时回眸,眼睛皆凝望着锦觅,薄唇紧抿。
二人暗中较着劲,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我想说……”锦觅看了看润玉,又瞧了瞧楚晚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陪笑道:“那个,刀剑无眼,你们俩……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的手,好痛!
润玉:“不可能!”
楚晚宁:“休想!”
锦觅:“……”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相貌身形长得一样就算了,怎么连脾性都是这般气人!
要打要杀可以到一边去,干嘛非要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啊——!!!
她随时都有可能变成葡萄汁的好不好!!!
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