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的小卖铺是宋股长夫人开的,也住在家属院。
我有幸来小卖铺碰上了偶尔帮忙的木时。
她坐在桌前记账,每个字一笔一划都写的格外认真。
我的手落在一瓶汽水上,拿起来走了过去。
她望了眼汽水,没抬头。
程木时“只要一瓶汽水吗?”
顾一野“再要三个本子。”
程木时“本子卖完了,可能要过几天,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记上,到时候给你留着。”
顾一野“谢谢女同志了,三连,九班,顾一野。”
顾一野“你家的手帕质量不错,绣着‘顾’字的那块。”
这次她终于抬起了头来,眸中满是惊喜。
程木时“又是你?!”
顾一野“好久不见,程木时同志。”
程木时“你要本子?我这里有没用过的,你先拿去吧。”
顾一野“不用,你自己留着吧,等进完货我再来买也可以。”
她叫我等一下,转身去翻包找什么。
是一团绿色的线。
程木时“你把你的包拿过来,我比一下。”
顾一野“啊?”
我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已经把包递了过去。
程木时“你的包破了个洞,你没发现?”
顾一野“还真没有…”
我摸了摸后颈,望着她手指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程木时“上次在海边我就看到了,还好这洞不算太大,要不然你得丢多少东西啊。”
程木时“你稍微等一下,我给你缝上。”
洞不是很大,没一会儿就缝上了,倒看不出痕迹来。
顾一野“谢谢。”
我掏出钱,连带着手里的橘子汽水都递给她。
顾一野“这个,请你喝。”
我后来无数次庆幸自己那次选对了口味,日记本上记上了一句话:
“阿时喜欢橘子味的汽水。”
晚上躺在床上,我反复打量着她送我的手帕,手指在那个“顾”字上来回摩挲。
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久久未落下的嘴角。
木时开始常去后山,我们每个早晨都会在那里相遇。
她会捧着书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我跑几个来回,我听着她的朗诵声,脚下每一步似乎迈的更加坚定了。
一野“木时。”
我轻声唤道。
她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我滴着汗气喘吁吁地走过来,急忙掏出手帕给我擦汗。
她纤细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有那么一瞬间,让我产生了周围的事物都静止了的错觉。
鼻间是她身上好闻的花露水味,我脸微红,又一次慌乱了。
程木时“一野,你们新兵是不是快下连队了?”
一野“差不多了。”
我等着她接下来的话,想不到话题转变的突然,和刚才的内容没有半点联系。
程木时“还有不久就是我生日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会吹口琴,那天早上可以吹给我听吗?”
她的生日?那我怎么会不愿呢?哪怕不是特殊的日子,只要她想,我都会答应。
她生日的那天早上,我照往常一样到后山晨跑,口袋里放着一支口琴。
奇怪的是,今天她没有来。
我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她,坐在她平日里坐的石头上,掏出那支口琴。
南风轻轻吹,吹散了雾霭,将我吹向你。
北风静静来,拨开了麦穗,让我找到你…
我没有食言,不过我的日记本上又多了一句话:
“她在自己生日当天食言了。”
我刚合上本子,此时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书桌对面的窗台外忽然探出一颗脑袋。
程木时“一野…”
一野“木时?”
她满是歉意地望着我,张嘴大概是要为今天早上食言的事情做解释。
我听见门外的声音,出去洗漱的人应该是要回来了,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一野“去后山等我,我马上来。”
她点头,慌乱地转身逃跑。
看见她跑远,我这才转身想要出去。
脚步顿了一下,我重新扭头望向桌上,在那一排的本子中抽出我最喜欢的诗集,掀开封皮在扉页上写下:
“送给程木时同志---挚友G”
等等我,我很快就到。
班长“哎!一野!你去干什么去你?!”
一野“班长,人有三急!”
班长“一会儿迟到了!”
高粱.“行了班长,这顾骡子憋得慌了你不能让他拉裤裆吧?而且他跑的挺快的,迟不了到!”
我跑到后山,看到蹲在黑暗里的一个身影。
程木时“你来了?”
她畏畏缩缩地动了动身子,小声道。
脚下的枯枝被踩响,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我把手电筒用石头在旁边支好,摸了摸她的头。
顾一野“有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还没跟你说。”
程木时“先等一等,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早上的事情。”
顾一野“你说。”
程木时“我妹妹摔伤了,我送她去部队医院,在医院照顾了她一天。”
顾一野“摔伤了?严重吗?”
她没说话,我却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她湿润的眼眶。
顾一野“妹妹…伤的很严重?”
程木时“不严重,都包扎好了。”
她强颜欢笑,我抬手想把她搂进怀里,却意识到不妥,最后落在了她肩膀上,轻拍了几下。
顾一野“木时,会好的,不会有事的。”
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冲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程木时“嗯,吹口琴的事情等过两天再补上吧,今晚你要是吹了,那边的巡逻兵怕是要把你抓去。”
我轻笑出声,点点头,把怀里的诗集递给她。
顾一野“喏,生日礼物,这是我最喜欢的诗集,我亲手抄的,现在把它送给你,替我保管好它,好不好?”
她捧着那本诗集,珍贵的不成样子,吸了吸鼻子,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一野“别哭,木时,难过的时候就来找我,写成日记也好,我能尽我所能安慰你的,就一定会陪着你。”
怀中多了一丝温热,她紧紧地环着我的腰身,把头埋在我胸前,肩膀微微颤动,却愣是没有哭出声来。
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抬手摸着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顾一野“要是真想哭的话,在我这里也不是不行,没别人,我不会笑话你。”
阿时,愿你岁岁年年无今朝。
她还没回应我,一个声音就从石头后面传来。
江南征“一野?你们…”
南征震惊地望着我们两个,吓的木时赶紧把我推开。
高粱.“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南征南征!我是北战!”
高粱这个不怕死的,打着手电筒来找江南征。
江南征“高粱米!你小声点!”
江南征看见不远处的巡逻兵,焦急道。
我慌张地把手电筒关掉,结果下一秒,几束灯光就打在了我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