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了，原本已经醒来的少年赶忙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之上，侧头向里，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头被轻轻地推开，顷刻，又被走进来的那人关上。
少年闭上眼，竖起耳朵来，悄悄留神着进来那人的动静。
他听见那人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走到了床榻跟前，坐了下来。
这时候少年终于装不下去了，翻了个身，把脸朝着那坐在床边的那人，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
“哥哥，你回来啦？”
那坐在床沿的男人并未应声，暗沉沉的眸子看着躺在他身旁的少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少年伸出手去，握住了男人纤长的手，抬眼打量着北堂墨染此时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哥哥，是方才在外面，唐三哥哥和你说什么了吗？”少年留神着男人此刻的神色，继续说道，“方才我醒来以后，从窗户那儿看见你们说话来着……”
“羡羡，”还没等少年说完，那人便打断了少年接下来的话语，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淡淡地开口道：“哥哥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你干嘛这副表情看我？怪吓人的，”少年见他神色如此，嘴一下子撅起来了，显得很是委屈，不情愿地说了句，“说吧，你要问羡羡什么？”
那蓝衣的公子闻言，脸上却显现出了几分迟疑的神色，眸光微微流转。顷刻，那人将身子微微倾向少年，看着他的侧脸，用试探的语气张口问道：
“羡羡，当初你送给哥哥那屏素白瓷扇时，你当时……”说到这里，北堂墨染语气稍稍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你那时，究竟知不知道这瓷扇的古怪之处？”
“……”那少年听完了他的这句问话，把脸缓缓地扭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北堂墨染带着探寻疑问的眼神，神色异常地平静，反问北堂墨染道：
“你现在这么问我，就是笃定了我当初送你那瓷扇时，是另有目的咯？”
“羡羡，哥哥只是……”
北堂墨染见少年如此，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觉无从否认，只好闭口不言。
那少年低下了头，耳边的发丝滑下，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是，我当初把那扇子送你时，的确知道那扇子并非寻常之物，”少年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木然了，坐在那里不住地摇头，喃喃自语道，“后来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我没想过那画中的人竟然会活过来，我原本以为……”
……
四年前。
“唐三哥哥！你快点过来嘛，这边有好玩的！”
繁华热闹的姑苏市集之中，少年如同一条灵活的鱼一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扭头看着那不远处慢悠悠地走过来的身长玉立的人影，有些埋怨地冲着那人道：“快点过来了，等会儿人一多，我们又挤不进去了。”
等到唐三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走到少年站着的摊位跟前，才看清楚这里原来是个卖瓷器的摊位。
“唐三哥哥，你看这里的瓷器，怎么都和别处的不一样呀？”少年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拿起地上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小摆件来，放在手里把玩着。
的确，集市上其他地方也有卖瓷器的摊位，只是都以繁复的彩绘瓷器为主，即使有素瓷器，也以青瓷居多。
可是这个摊位上摆放的瓷器，无论大小样式，清一色的都是白瓷。而且这颜色也并非寻常的瓷白色，唐三细看之下，觉得那白色似是蒙上了层薄薄的灰尘一般，有些暗淡无光。
“阿羡，瓷器有什么好看的，哥哥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唐三看着那些白莹莹的瓷器摆件，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拉起少年的手想要转头离开。
“等一下，孩子，”那少年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苍老的声音便缓缓地从一边的凉棚里传来，一个异域打扮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过来。
等到那老婆婆走到他们跟前来，视线先看向了少年手里拿着的那素白瓷扇，停留片刻，才将眼神缓缓上移，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这扇子，你喜欢么？”
那少年经她这一问，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嗯。”
那老婆婆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来，“你既然喜欢，婆婆把这扇子送给你可好？”
那少年一听要送给他，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随便要您的东西的，这扇子多少钱？我把它买下来。”
那婆婆拄着拐杖，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是看你与这扇子有缘罢了，”她抬眼看着少年的脸，神情中带了几分神秘，“孩子，你可知道，这瓷扇看着普通，实际上可大有渊源。”
“什么渊源？”那少年一下子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那老婆婆并未回答少年这句问话，却是继续说道，“传说为情所困之人，只要在这扇子上画出自己意中人的模样来，那么他与自己那意中人，终会结为佳偶，”说到这里，她冲那少年笑了笑，“你可有喜欢的人了么？”
那少年眨了眨眼睛，朝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问道，“这传说，可是当真？”
“这传说当不当真，我也无从得知。”那老婆婆摇摇头，“只是这扇子婆婆送给你了，真不真，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晓了。”
语罢，她也不再与那少年多言，拄着那拐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回那凉棚里去了。
那少年见她离去，也不言语，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小巧的素白瓷扇，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阿羡，你，可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唐三看着那少年的模样，轻轻地开口道。
“嗯？”那少年抬头看向唐三翻腾着不明情绪的眼眸，表情凝滞了片刻，忽地冲他笑了起来，“你想什么呢，喜欢一个人这么麻烦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呢。”少年说完这句话，便低头把玩手中的小摆件，“我是要把它送给我哥哥，没准儿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
“哦，原来是这样。”唐三听少年如此说，便点点头，也不言语了。
少年将那瓷扇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怀里，伸手去拉唐三的手：“唐三哥哥，我忽然有些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那年轻的公子牵住了少年的手，两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当中。
回到云深不知处后，唐三便将那扇子的事情慢慢淡忘了，直到某天他偶然有事去到北堂墨染的房间，才看见那放于桌上的一屏瓷扇，扇面上多出了一个笑眼弯弯的红衣少年。
“墨染，你这画上画的，可是阿羡么？”唐三的眼神落在那少年盈盈的笑颜之上，轻声开口道。
“是啊，怎么？”那蓝衣的人见他直勾勾地看着那扇面上的人影，似是有些不解。
“没什么，”那人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来，“画得很像他。”
“……”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