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红娘的心思你别猜

　　二人相谈甚欢，就着桌上的糕点和清茶，一路从日常琐事聊到各自的经历，转眼几个时辰过去，直到日近黄昏，夫诸才客客气气地将楚月泠送出来。

　　“自从花神殿下身陨之后，主上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看着她那张与司清歌别无二致的面孔，夫诸一时也有些恍惚，“小月姑娘，得空的话，就常来看看他，他真的很关心你。”

　　“嗯！我会的！”楚月泠用力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多谢款待。”

　　当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笑嘻嘻地踏进自家庭院时，却看见风寂雪手上拿着个包袱，正神情阴郁地站在廊前，不知在气恼些什么；风琼宇则一脸无奈地站在她对面，眉头紧蹙，扶着额头叹气，好似拿这个妹妹全然没办法。

　　“这是怎么了？”楚月泠走上前询问道。

　　“月姐姐，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一见她进门，风寂雪就兴奋地迎上前来，但说出的话，却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月泠奇怪地看向风琼宇，想从师哥那儿得到答案，他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问出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月儿，你的伤都好了？”

　　“哦！是水神殿下用仙术把我治好的。”楚月泠笑着回答，为男神关心自己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又转过头去问风寂雪，“小雪，你之前在客房不是住得挺好的吗？这是被谁气着了？”

　　“都怪那个郑白薇！”风寂雪甩了甩包袱，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今天傍晚，我想回房间拿东西，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奇怪的结界弹出了两尺远，怎么解都解不开。正烦着呢，郑白薇忽然带着两个小跟班迎面走来，趾高气扬地跟我说，这结界是她布下的，只要我能给她行个大礼，诚心诚意地道一声歉，并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与你为伍，她马上就把结界解开，否则，今天晚上，就让我听着蝉鸣露宿广场！”

　　“啪——”怒上心头，她不禁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石桌，转瞬之间，又痛得倒抽一口凉气，皱着眉头捧起手掌直呼呼。

　　“要我给她道歉？白日做梦！单凭她骚扰我哥哥这一条，我这辈子都跟她势不两立！黑心肝烂肚肠的臭苍蝇，侥幸披了张身份高贵的人皮，就把自己当成世界中心了？谁都得供着她啊？”风寂雪冷哼一声，紧紧握起拳头，“若不是毕方先生正好在附近巡视，站出来调和矛盾，又出手帮我解开了结界，我非得当场跟她打起来不可！客房的门一打开，我立刻就冲进去收拾东西，打算搬走了。郑白薇此番寻衅不成，肯定还会有下一次，她的修为又在我之上，与其独居一隅，日日提心吊胆，还不如搬来北殿，和你们住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嘛！”

　　“你要搬就搬吧，我院里正好还有一间空房，何必去叨扰月儿？她跟你非亲非故，赖在人家身边不合适。”风琼宇上前两步，想要把风寂雪拉过来，“别胡闹！快跟我回去！”

　　“哎呦哥哥！我一个小姑娘家，与其跟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大男人合租一院，还不如找个好闺蜜同吃同住，至少还能说说知心话！”风寂雪紧了紧手中的包袱，一个劲儿往楚月泠身后躲，“再说，我问的是月姐姐，在这儿等她这么久，就是想要一句准话，正主都没吱声呢！你着什么急？”

　　“月儿伤刚好，她也需要好好休息。”风琼宇无奈地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松口，“我来照顾你就行，别给人家添麻烦了！藏鸿院就在隔壁，区区一墙之隔，不耽误你俩见面叙话，快跟我回去！”

　　说罢，他冷着一张脸，迈开大步追上前去逮人。

　　“别别别！月姐姐快救我！”风寂雪不甘心束手就擒，整个人都缩在楚月泠身后，一边扒拉着她的衣角左躲右闪，一边高声求助，俨然将她当成了救命的护身符。

　　那场面，活脱脱一出滑稽版的“老鹰捉小鸡”。

　　楚月泠被迫当起了“护崽的老母鸡”，一脸莫名其妙，看着风琼宇心烦气燥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只觉得忍俊不禁，正打算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脚下趔趄了几步，再站稳的时候，双肩已经被稳稳扶住了。

　　楚月泠一愣，循声望去，正对上风琼宇无措的目光，嘴角悄悄上扬，羞怯怯地垂下眸子，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眼神接触的一刹那，风琼宇就像触了电一般，瞬间弹开两步之遥，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面上划过几分不自然。

　　“咳咳！”风寂雪直起身板，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忽然加重语气咳嗽了两声，“反正，我和月姐姐投缘，我就想跟她住一块儿，说说私房话！”

　　“不可胡闹！”风琼宇拒绝得斩钉截铁。

　　“没问题！就让她住下吧，我倒也想同小雪做个伴儿！”楚月泠点了点头，抬手遥遥一指，“东偏房还空着，快进去收拾一下！”

　　“好耶！还是月姐姐通情达理！”风寂雪登时笑逐颜开，提着包袱小跑进屋，欢欢喜喜地忙活起来。

　　楚月泠轻笑一声，正打算转身跟进去帮忙，却忽然被叫住了。

　　“等等！”

　　“师哥，你还有话对我说？”听到风琼宇的声音，楚月泠惊喜地回过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期待。

　　“小雪自幼千宠万爱长大，被家里惯坏了，有些公主脾气，你多担待！”

　　原来，不是为了我啊……

　　楚月泠垂下眼睑，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虽然有些失落，却依旧老实道：“师哥过谦了！小雪直率可爱，虽有些娇蛮任性，却从不摆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更不曾因外界的传闻疏远我，也从未同旁人一般刻薄我，我倒是很喜欢她。”

　　语毕，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风琼宇耳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同样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同样被家里娇惯着长大，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见是天壤之别啊！”

　　面对楚月泠突如其来的亲近，风琼宇并不排斥，而是轻声笑了起来，如同山巅初融的冰雪，清冽又温柔：“怎么？你怕郑白薇吗？”

　　“师哥听出来了？”楚月泠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心烦，被这样一个狗皮膏药缠上，往后我在栖梧宫，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郑白薇虽然又蠢又坏，但生性浅薄张扬，心思都写在脸上，跟小雪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杠上，正好是半斤对八两，一物降一物，对你构不成威胁。”风琼宇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真正该提防的，是像沈静这样的笑面虎——看似温顺恭敬，实则口蜜腹剑，三两句话就能挑起一场争端，利用舆论攻势，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自己却在隔岸观火。你这次拜入师尊座下，之所以会引起弟子们的强烈不满，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依师哥之见，我该如何应对？”

　　“那些污糟话，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只要勤加修炼，一步步提升实力，久而久之，大家自然会改变看法。”

　　“有师哥这颗珠玉在前，栖梧宫尊主嫡传弟子的标准，最起码，也得和你不分伯仲，才能令所有人心悦诚服吧？”听完偶像的鼓励，楚月泠反倒更加忧愁了，“我现在毫无基础，得埋头苦练多少年，才能实现从地板到天花板的飞跃啊？”

　　闻言，风琼宇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你不必拿我当成榜样，目标定得太高，修行之路便会格外艰苦。更何况，我的年少成名之路，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效仿的事情！”

　　“不不不！虽然很艰难，但我会努力的！”楚月泠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小时候，我因为先天性经脉阻塞，无法筑基修炼，备受排挤与嘲笑，直到八岁那年，听说了你一战成名的英雄事迹，就一直把你当成偶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师哥都是我最……”

　　“别说了！”风琼宇高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徒留楚月泠一个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茫然地挠了挠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怔忡了片刻后，她转身来到了东偏房中，帮着风寂雪一块儿收拾东西，手上虽然忙个不停，却始终精神恍惚，耳边一直回荡着风琼宇离开之前的怒吼，回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

　　“月姐姐？月姐姐！”风寂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吧？怎么把被子铺到桌子上啊？”

　　“不好意思啊！我这就放回去！”楚月泠猛然回过神来，抱起桌上的薄被，走到床边，仔仔细细地重新铺好。

　　“月姐姐，你喜欢我哥哥，是不是？”风寂雪盯着楚月泠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闻言，楚月泠动作一顿，挣扎了片刻后，僵硬地转过身来：“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你要知道，女孩子最了解女孩子了！”风寂雪走到床边，慢悠悠地在她身旁坐下，高高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和欣喜，“从你早上让哥哥分饼开始，我就有点儿怀疑了；还有刚才，哥哥不小心撞了你一下，我却从后面看到，你的耳朵红得跟被烫过一样，必是害羞无疑，就更加确定了；以及现在，只因为哥哥临走前吼了你一句，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连被子铺错了地方都不知道，可不就是魂儿跟着他飞走了？”

　　“嘘——”楚月泠压低了音量，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啊！还没到时候呢！要是贸然捅破了窗户纸，影响到正常相处，我可真不知道上哪儿哭去了！”

　　“我懂我懂！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你亲自跟他说，打小报告多没意思！”风寂雪灿笑着点了点头，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哥哥那个大木头，到现在都没感觉出来呢！所以我才说他不解风情！”

　　楚月泠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紧挨着风寂雪坐下，像只霜打的茄子：“小雪，你说，我是不是把师哥惹生气了？他不会不理我吧？”

　　“不会不会！这并不是你的错！”风寂雪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我刚才听了半天墙根，你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哥哥大概是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伤心往事了——我曾经跟你说过，为了把哥哥培养成一个完美储君，我们的父王……”

　　“真的不会？”楚月泠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是我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绝对不会！我以人格担保，哥哥不是那种人！”风寂雪竖起三根指头，作指天誓日状，“他呀！平常冷静睿智，什么都好，但只要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就会突然暴躁，不过恢复得也很快，放心吧！”

　　听得此言，楚月泠这才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峰却依旧没有松开，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明天一定要去看看风琼宇。

　　“月姐姐，我之所以搬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你是怎么喜欢上我哥哥的？能告诉我？”

　　“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躺在床上慢慢说！越详细越好！”说着，风寂雪脱下鞋袜，缓缓躺在刚铺好的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兴致勃勃地招呼楚月泠，“一起呀！给我讲讲睡前故事！”

　　“好吧好吧！”楚月泠无奈地笑了笑，像哄孩子般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脱下鞋子，和衣躺了上去，“这个故事，也要从我小时候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