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心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芈月已毫无睡意，一人失身地坐在床上。葵姑透过影瞧见了芈月忙起身走到芈月身边，将衣裳披在芈月身上。

“怎的醒了，也不知盖好衣服，你有身孕受凉了可怎么好。”

芈月一把抓住葵姑的手“姑姑，我睡不着。”

葵姑在她身边坐下，“月儿，姑姑一直想问你，你对黄公子究竟是何心思。”

芈月缓声说道“子歇，他待我极好。他拼了命的护着我，不让人伤我分毫……”

葵姑打断了她的话“月儿。姑姑不想知道他是怎样对你好的，姑姑都看在眼里。姑姑只想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儿女之情的心思。”

芈月一时哑语，半天也说不出话。

“你既不说，姑姑也实在是劝和不了你。”说罢，葵姑起身回了榻。

芈月一人静静地望着屋外，她想了许久。子歇用命护她，她自是感激，可这万分感激中情自是有，但爱又有几分？

天蒙蒙亮了，葵姑已为芈月梳理装扮好，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给八子请安”穆监从门外进来。

“大监免礼，大监怎么这时候来了？”芈月问道。

穆监笑着将身旁穆辛托着的贺礼奉上“老奴奉大王之命来给八子道喜，今日是八子生辰，特以此贺礼为八子庆生。”

芈月一时竟未回过神，“生辰”……好久没有听过这两字了。

儿时，在楚国。因着自己霸星之命，无人敢提及自己的生辰，后来长大了，也就母亲和葵姑会给自己准备些女孩家稀罕的玩意。到了秦宫之中……这还是第一次，生辰还是不知多久前跟嬴驷提过一句……他竟记在心中。

芈月眼眶不禁湿润“芈月谢大王，……也谢大监”

“大王现下在与朝臣商议国事，故不能来，等到晚些会过来亲自为八子庆生。”

葵姑站在一边，将贺礼放在桌上。芈月用手轻轻揭开上头的红布，一双精美的绣鞋静静地置在木案之上。

“那年生辰，葵姑给我做了双绣鞋……”

“以后每年生辰，月儿都会有新鞋穿，老伯也会永远陪着月儿，做月儿的大老虎。”

那晚的话语荡在芈月耳边，一行泪无声滴落在案板之上。

芈月拿起绣鞋，下头是一张绢帛。

“恭贺小老虎生辰”

芈月再也止不住眼泪哭出声，紧紧拥住葵姑“姑姑，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葵姑抱着怀中哭得颤颤巍巍的芈月“月儿，你该知晓自己的心意了。”

“可是子歇……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我欠他的太多了。”芈月泣不成声。

“若你执意要走，咱们眼下就得走，顾不得伤心了。”

葵姑为芈月拭去眼泪，将床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芈月。

芈月慢慢伸手接过，慢慢起身。

葵姑催促道“月儿，咱们要走就实在耽误不得了。”

芈月双瞳呆滞“姑姑，子歇说他会照顾好我和孩子。……那大王呢？”

葵姑瞧着她的模样已然失神，心中已然明白，月儿是不会走了，将包袱丢在地上。

芈月的两行泪无声落下，葵姑悄然走到她的身边。

“我不可能不想到大王，我的心早已埋在了秦国，早已留在了承明殿……”芈月哭着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嬴驷坐在宣室殿中，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奏章。

“大王，该用膳了。”穆监将一碗甜羹递上。

嬴驷瞧着殿外，心中百感交集，芈月若真跟黄歇走了，自己又该如何？

黄歇在宫门外等了许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瞧着天色已暗淡，黄歇渐渐心死，想着那日芈月无力的答应。

“月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黄昏下，只留下一道残影照耀在这孤人独马之上。

“公子留步，大王约公子一叙。”身后传来人声。

黄歇慢慢回过声，眼瞧所来之人正是穆监，嘴角上扬“劳烦大监带路。”

嬴驷早已等候多时，“黄公子，别来无恙。”

黄歇笑着回道“秦王神勇，风采依旧，黄歇敬仰。”

嬴驷替黄歇倒满一樽酒“寡人欣赏黄公子已久。既已离开楚国，不如来我秦国大战宏图。”

黄歇微微一笑“黄歇不才，怕是不能为秦王效力。”随后青樽一饮而尽“我师出屈子，实在不可违背师意，只能辜负大王一般苦心。”

嬴驷不好强求，举起一杯酒“既如此，寡人只得以酒为公子践行。”

“黄公子，干！”

“干！”黄歇举起酒杯瞧着眼前的嬴驷，眼眶中的泪夹杂着心酸缓缓滑落。但黄歇不恼，他知道嬴驷的作为，月儿在他身边，他也算放心了。

傍晚，嬴驷慢步回到承明殿中。瞥眼瞧见书房中烛火通明，眼瞧着小丫头跪坐在地上整理着自己的书简，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安心。

嬴驷轻声走到芈月身边唤她“小丫头。”

芈月回过神起身“大王。”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呢。”

芈月瞧了瞧地上的书简“大王这里许久无人打理，芈月于心不忍。”

“你这是何苦呢，寡人都已经说过，等你腹中的孩儿出世后，你再来承明殿给寡人整理书简。”

“可惜这孩儿，和他娘亲一个秉性，心急起来万事顾不得。今日这孩儿在我肚子里踢打不停，想是在宫里待的烦闷了，要我带他过来散散心。我带他过来，刚进了大殿，便立刻安稳了。”芈月将手覆在自己小腹上。

嬴驷微微笑道，慢慢走近。另一只手覆上了芈月的小腹“寡人看看，这个孩子为什么到了承明殿就安稳了。”

“因为……因为承明殿书盈四壁，墨香四溢。”芈月轻声说出。可芈月心中所念“因为承明殿中，有孩儿的父亲。”

“看来是个喜好读书的孩子。”嬴驷双手覆在芈月肩头。

“记得寡人，第一次遇上孩子娘亲的时候，却以为她是个只晓用鞭子的野丫头，谁料竟与书斋有缘。”

一行泪悄声落下。

“好好的，怎么哭了。”嬴驷温声问道

“月儿没有哭，月儿…只是心里头更清明了。”在这刻，在从前她的心就已然交给了身前的男人。

嬴驷欣慰地笑了“你清明就好了。你该知道，你在寡人心头的分量。寡人疼你，疼咱们的孩子。”

芈月瞧着眼前的男子，再也崩不住心中的弦哭着紧紧拥住嬴驷。

“大王。”

嬴驷轻拍着芈月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

芈月却止不住泪水，将嬴驷抱的更紧。

“好了，好了，再哭可就伤身子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是该高兴的日子，哭哭啼啼的日后该给孩子笑话了。”嬴驷哄和道。

芈月慢慢止了哭声，嬴驷细心地拭去眼边的泪痕。“过生辰，就该高高兴兴的。咱们月儿，要漂漂亮亮的过生辰。”

芈月抬头瞧着嬴驷，“那臣妾可以向大王索求一样生辰礼吗。”

“嗯？寡人不是已经送过礼了嘛。”

“那是大王送的，不是臣妾讨要的。”芈月说道。

嬴驷无可奈何地笑笑“好，那小丫头想向寡人索要什么生辰礼。”

芈月示意嬴驷低下头，嬴驷笑着将头低下靠向芈月。

“月儿以后每个生辰，老伯都得在。”随后一股温热涌向颊间，烙下一枚吻。

嬴驷瞧着眼前脸颊带着几分娇色的芈月。

“小老虎，如今也学会学会调戏人了。”嬴驷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这种事，还是交给大老虎来比较好。”随后，嬴驷温柔地将芈月拦腰抱起。

榻前的烛火整晚通明，芈月就这样望着嬴驷的双眸，静静躺在嬴驷怀中带着微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