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蓝色的“红”线
窗明几净的儿童房里，阳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小王默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各种昂贵的玩具，但她对那些色彩鲜艳的塑料和绒毛兴趣缺缺，乌溜溜的大眼睛总是追随着房间角落里那个安静的身影。
水清璃穿着合身的新衣服，蓝色的短发被打理得稍微整齐了些，却依旧遮不住他周身那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他背脊挺直地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湖绿色的眼眸低垂，像个恪尽职守的小小卫兵。他被带到这里已经几天了，名义上是“哥哥”，实际的任务是陪伴和保护这个粉团子一样的小小姐。
王默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里抓着的布娃娃，四肢并用地朝他爬过去。她爬到他的脚边，仰起小脸，对他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滑落。
水清璃身体微微一僵。福利院的经历让他对任何近距离接触都充满戒备，但看着这张纯真无邪的笑脸，他抬起想要推开她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下，有些无措地放在身侧。
“哥……哥……”王默口齿不清地发出两个音节，小手抓住了他的裤腿，试图借力站起来。
水清璃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她摇摇晃晃的小身子。女孩柔软温热的手臂顺势抱住了他的小腿，把沾着口水的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湖绿色的眼眸近在咫尺地望着他，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有些怔忡的脸。
很暖。
就像她第一次被他抱进怀里时一样。
这种毫无缘由的亲近和依赖，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冰封的心。他僵硬地伸出手指，极其笨拙地用指尖擦去她嘴角的水渍。
王默被他微凉的手指碰到，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粉蓝色的毛线，笨拙地塞进他手里，又从他蓝色短发上揪下一根发丝，混进毛线中，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
水清璃怔怔地看着。那些冰冷的训练、戒备的眼神，在这一刻都远去了。他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指，学着王默的样子，小心地捻起一根粉色毛线。
两根小小的手指，笨拙地缠绕着粉蓝色的线。王默负责胡乱地绕圈，水清璃负责把线头收拢。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们交叠的手指上跳跃。过了好久，一条歪歪扭扭的粉蓝色手绳终于成形。粉色居多，蓝色零星点缀其间，像雪地里开出的几朵小花。
王默高兴地拍手，把手绳套在水清璃纤细的手腕上。粉色的毛线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那抹蓝色若隐若现。
“哥、哥的……”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默默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王廷懿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几乎趴在水清璃膝头的样子，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女儿对这小子的依赖肉眼可见，但这小子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眼神，总让他隐隐不安。
“清璃，你出来一下。”王廷懿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水清璃轻轻将王默抱到地毯中央，低声道：“坐好。”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亮，却已经有了超越年龄的沉稳。
王默乖乖坐好，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粉蓝色手绳。
书房里，气氛凝重。王廷懿的语调严肃：“我们王家树大招风。默默需要最可靠的保护。你现在的样子，还远远不够。”
水清璃抬起头，湖绿色的眼眸直视着王廷懿，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
“你需要变得更强。”王廷懿按下桌上的按钮，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林川会带你去接受训练。过程会很苦，甚至可能会死。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水清璃几乎没有犹豫。他摸了摸手腕上那条歪歪扭扭的粉蓝色手绳，上面的粉色毛线温暖柔软。
“我去。”
没有多余的字眼。为了能守护这份温暖，再苦再难他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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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驶了很长时间，离开了繁华的都市，驶入人迹罕至的深山。最终，在一片看起来废弃已久的林场前停下。林场深处，别有洞天。穿过伪装巧妙的入口，眼前是高耸的围墙、冰冷的金属建筑，肃杀的气氛与外面宁静的山林格格不入。这里是“林川基地”，一个不为外界所知、专门为王家培养“影子”的秘密训练营。
初来乍到，水清璃异于常人的蓝发和绿眸立刻引来了其他受训孩子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看那个蓝毛怪！”
“眼睛颜色真恶心！”
训练残酷得超乎想象。天不亮就被刺耳的哨声催醒，负重越野跑到肺叶如同撕裂，格斗训练中被摔打得遍体鳞伤，冰冷的武器握在手中反复练习，直到虎口崩裂、鲜血淋漓。食物简单到仅能果腹，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致。
教官们冷酷无情，动作稍有迟缓便是毫不留情的鞭打和加练。同期受训的孩子为了有限的资源和出头的机会，彼此之间暗算和排挤无处不在。
水清璃是所有人中年龄偏小的，身体也略显单薄。最初的日子，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极限边缘挣扎。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粘在伤口上带来钻心的疼痛。
深夜，躺在冰冷坚硬的大通铺上，听着周围其他孩子压抑的啜泣或沉重的鼾声，他会从怀里掏出那条粉蓝色的手绳。在月光下，粉色毛线格外显眼，就像那个总爱穿粉色裙子的小团子。
“哥哥……”
那软糯的呼唤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他发了疯一样训练。别人休息时他在加练体能，别人对练时留有余力，他却每一次都如同搏命。学习枪械、爆破、追踪、反追踪……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让他强大的知识。
几年时间在汗水、血水和近乎残酷的训练中飞速流逝。当初单薄沉默的蓝发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身形颀长、肌肉线条流畅、面容冷峻俊美的少年。他的身手快如鬼魅，枪法精准，格斗狠辣，在同期学员中已是顶尖。
这天的高强度对抗演练中，一个竞争对手带着恶意偷袭。水清璃在千钧一发之际拧身避开，反手扣住对方脚踝，肘击狠狠砸向膝关节。
“咔嚓”一声脆响，偷袭者惨叫着倒地。
水清璃看也没看，径直冲向目标点，拔下胜利的旗帜。演练结束，他走向休息区。夕阳将他的蓝发染成暗红，挺拔的背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从怀里掏出那条粉蓝色的手绳。几年的摩挲让毛线有些起球，但粉色依然鲜艳，蓝色依然醒目。粉色居多，蓝色点缀，就像她占据了他原本单调的世界。
还不够。
想要永远守护那份温暖，他需要的力量，远不止于此。
他望向高墙之外，王家大宅的方向。湖绿色的眼底，是沉淀了数年孤寂与磨砺后，愈发深沉执着的暗涌。
手腕上，粉蓝色的线绳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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