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更迭,节气轮转,当最后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在枝头颤巍巍地告别秋日,凛冽的北风终于裹挟着冬日的气息,席卷了这座繁华都市。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灰色画布,酝酿着一场盛大的白色仪式。
王默是在一种温暖而紧密的包裹感中醒来的。
不同于往常独自醒来的空荡,今日她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沉稳的心跳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水清璃竟还未起身,将她整个人密实地拥在怀中,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平稳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这种醒来即在彼此怀中的亲昵,让她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
然而,比这温暖怀抱更吸引她的,是窗外那片异于往常的静谧与明亮。
厚重的遮光帘并未完全拉拢,留有一道缝隙。往常这个时间,透进来的应是冬日清晨灰蒙的光线,而今日,那缝隙间却泻入了一片奇异而柔和的莹白光芒,将卧室昏暗的角落都微微照亮。
她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微微探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她刚一动弹,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无意识地收紧。
“醒了?”他低沉而带着晨起沙哑的声音立刻在耳后响起,没有丝毫睡意,显然醒得比她更早,或许就这样静静拥着她,看了许久。
“嗯,”王默轻声应着,依旧兴奋地指着窗外,“清璃,你看外面,好亮……”
水清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片被积雪覆盖的银白世界。他的反应很平静,北国的雪对他而言是寻常景色。但当他低头,看到王默眼中迸发出的、如同孩童发现宝藏般的惊喜光芒时,那片冰冷的雪景在他眼中瞬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是下雪了。”他语气温和,带着纵容。
王默得到确认,欣喜更甚,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赤着脚便想跳下床奔向窗边,看得更真切些。
她的脚尖还未触及地毯,手腕便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拉住。
“别急。”水清璃的声音带着不赞同,他坐起身,手臂稍一用力,便将轻盈的她重新带回了床边坐下。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如玉、微微弓起的足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初冬的清晨,纵然室内恒温,赤脚踩地也容易受寒。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拿一旁的拖鞋,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温暖的大手,将她一双微凉的玉足轻轻握住,拢在自己掌心,再用睡袍的下摆仔细覆盖住,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和体温,小心翼翼地为她驱散那点寒意。
王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亲昵的举动弄得脸颊微烫,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凉。”他言简意赅,抬眸看她,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对他而言,任何可能让她感到不适的细节,都值得他立刻干预。他的事业固然重要,但怀中的这个人,才是他整个世界运转的中心,优先级高于一切。
足底传来他掌心滚烫而干燥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皮肤,那暖意仿佛顺着血液一直蔓延到了心里。王默不再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捂着,心里甜得像浸了蜜。她看着他低垂的、专注的眉眼,长睫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冷硬的轮廓在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
“可是,雪真的好漂亮……”她依旧惦记着窗外,声音软糯,带着点被娇惯的依赖。
水清璃抬眼,对上她亮晶晶的、写满渴望的眸子,哪里还有半分原则。他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将她连人带被他捂暖的脚一起,稳稳地打横抱起,走向窗边。
“这样看。”他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双臂稳稳地托着她,如同最坚固的座椅。
王默轻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量,终于能毫无阻碍地俯瞰整个银装素裹的庭院和远处白茫茫的世界。
“哇……”她发出满足的惊叹,眼眸比雪光更亮,“清璃,你看那棵树,像不像戴了一顶大大的奶油帽子?还有那里……全都白了,真干净!”
她絮絮叨叨地描述着,像个兴奋的孩子。水清璃的目光却大多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因喜悦而泛红的脸颊,生动明媚的表情,只觉得怀中拥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暖源,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冰雪。
“我们待会儿出去堆雪人好不好?”她忽然转过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满溢出来,“就像上次在海边堆沙堡那样!”
堆雪人?水清璃脑海中盘算着王默的生理期,和天气冷感冒……但所有这些理性的念头,在她纯粹的笑容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好。”他应允,没有丝毫迟疑。只要是她的愿望,只要她能如此刻般欢笑,他愿意陪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他抱着她,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的双脚彻底暖和过来,才将她轻轻放回床边,亲自弯腰,拿起一旁柔软的羊毛拖鞋,为她仔细穿上。
“先去洗漱,”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吃了早餐,我们再去堆雪人。”
早餐时,王默明显心不在焉,小口小口吃得飞快,眼神不时飘向窗外。水清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她爱吃的几样点心挪到她面前,自己则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饭后,他亲自监督着她穿上最厚的羽绒服,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确认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才牵着她的手走出温暖的家门。
当王默像只欢快的小鸟冲进雪地,蹲下身去团第一个雪球时,水清璃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确保她的安全,也随时准备上前。
他堆雪人的动作起初带着商界精英特有的条理和分析感,但在王默叽叽喳喳的“指挥”和银铃般的笑声中,那份刻板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其中的、纯粹的陪伴。当他默默压实雪球,当她为雪人戴上红围巾,当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欣赏那个憨态可掬的成果时,一种平凡的、温暖的幸福感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她的手很小,即使戴着手套,在他宽大的掌心也显得纤细。
“回去吧,”他低头,看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依旧闪亮的眼睛,声音柔和,“喜欢的话,明天再玩。”
王默点点头,心满意足地靠着他。回家的小路上,两行足迹紧紧相依。